想要的仅一个你
知道那个消息时,还是偶然间经过廊道,从外院侍女们的闲谈中听到的。
四方的战争终于结束了,这本该是她心心念念的事,可如今知道了,却连一点欢喜的感觉也没有,倒不是说她不希望战争结束,而是心底的悲伤早已覆盖了一切欢喜。
漓灀出了房门,左侧的林子里偶尔传来几声啼鸣,她抬首望了眼高远辽阔的苍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清新的空气霎时间涌入了呼吸道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原来还活着。
“娘娘,娘娘,”阿叶笑着从主殿小跑着过来,“主上吩咐人送来了三只百灵鸟,正打算让人在林子里给它们安个家呢。”
“嗯,那你们忙去吧!”还是那样淡淡的语气,还是那样毫无波澜的神色,阿叶只得应了声,便退下了。
得知娘娘总喜欢站在林子下,主上先是命人在此处造上了一张大理石圆桌,又做了几张大理石矮几;生怕娘娘会无聊,又将王城里几个讲得好的说书人请了进来,时常给她解解闷;知道娘娘喜欢听家常,又以做农家菜的名义从外头请了三个喜欢唠嗑家常的妇人;知道娘娘喜欢百灵鸟,又不远万里的命人从深山老林里挑了三个最好的百灵鸟放进霜绪宫。
可对于这一切,她总是一脸的淡然,并无一点欢喜,亦不曾有半分的拒绝。
这个曾经有着空灵之气的人,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阿叶又何曾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可她不知要如何去劝解她,因为主上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他是骆庄的君王,所做的一切自然是要先为骆庄考虑。可娘娘也没有错,被自己爱的人欺骗,便说是人世间最大的伤害亦不为过。
这段感情,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
时至中午时分,骆栾川准点来到了霜绪宫与漓灀一起用膳,自从晰城回了骆庄后,他倒是不曾有过一餐缺席的。每日上完早朝,便会来同她一起用个早膳,之后回离辰宫处理政务,到了午膳时间,便又移驾霜绪宫,接着又回离辰宫,晚膳亦是如此。
期间,在旁人瞧着,两人倒似那些相处了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彼此间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可却只有骆栾川自己深知,她那一份平和的态度之下所深藏的冷漠,让他心惊、害怕,却又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今日你睡过中觉后,我同你去流澈军本营看看吧!今日那里有箭术大赛。”他一面夹了块里脊肉给她,一面轻声道。
“嗯,”漓灀头也不抬地应了句,吃完他夹进碗里的里脊肉后,便放下了手中的碗,淡淡地道了句,“我吃饱了,先去休息了。”
话说间,便站了起来,朝厢房走去。
“她连一刻也不愿和你多待啊!”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骆栾川在心底自嘲般地道了句。
中觉的时辰一过,阿叶便进房内伺候她换好衣赏,骆栾川早已在殿外候着她了。同上次一般,还是由羽墨驾车,穿过繁华的街道后,很快便来到那座小山头上,三人下了马车,不多一会便登上了山顶。
闹哄哄的声音从军擂台下方传了过来,依旧是连煜添引领着两人到前方的座椅上就坐。
漓灀心不在焉地环顾着四周,这里的一切都未曾有分毫的改变,可她的心,却再也回不到初来时的那般欣喜了。
“好。”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从台下传了过来,漓灀循声望去,三箭竟无丝毫差错地全中靶心,再往前瞧去,射箭的却是个十六七岁的玄衣少年。
等等,那人的面容倒是眼熟得很。
“他是之前在军擂台与你比试过的颐骁。”见她略显疑惑,骆栾川便解释道。
“竟是他呀!”望着那少年的面容,漓灀出神般地喃喃。一段日子不见,那少年的脸上竟少了当初的阴戾之色,却多了几分沉着稳重之气,倒是个好兆头。
一轮比赛完毕,颐骁退居到一旁,这才稍稍地侧首瞧了座上的紫衣女子一眼。
自她一进军营,他的目光就已经被她吸引了。那个女人,面容虽不大出众,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光像极了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一段时日不见,他势必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这才不负自己日夜苦练的成果。
三轮比赛过后,一如漓灀所想的那般,那个名叫颐骁的玄衣少年拔得了头筹。
“我想和他单独说几句话。”临下山之际,漓灀忽而开口道。
骆栾川闻言,侧首望向她,刚想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只道了句:“好,不过要尽快。”
“嗯。”话音方落,骆栾川转身便吩咐连煜添带她过去。
这是她回了骆庄之后,第一次主动开口和他说话。骆栾川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心痛。
辛城府衙内,颜纾静静地看着桌面上的各种民间特色小吃,神色里没有半分的波澜。若是换作平时,她早已忍不住上前将这些美食扫个干净,可如今却勾不起她丝毫的食欲。
“我并不是三岁小孩,”颜纾冷冷地看向南辰,“请他不要这么来侮辱我。”
“少主这并不是侮辱您,只是得知您爱吃这些,才特地命人从外面买回来的。”南辰毫无表情地答道。
“我喜欢吃,我自己会去买。”禁止她出门,算什么本事。
“少主说,不辞而别,对救命恩人是一种极不尊重的行为。”南辰依旧一脸漠然地答道。
“呵……”颜纾冷笑一声,“尊重?他懂什么是尊重么?还是说,你家少主认为幽禁一方公主,是对北漠最大的尊重?”
自那一日过后,她再也不曾见过他。第二日本想收拾行囊回北漠,却被南辰当众拦下,活动范围也随之被缩小在这偌大的府衙内。
南辰闻言,唇角忍不住抽了抽,她说的竟也不无道理。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子,他实在是搞不懂自家少主打的究竟是何算盘。
若是在意她,那日又为何要这样伤她?若是不在意,她便是一走了之又有何妨?
“少主今晚会回辛城。”南辰终是松了口。
从流澈军本营回来后,阿叶照常命人上了些点心和糖水,漓灀虽无甚胃口,倒也照例吃了些,方才命人撤下去。
“下个月十八号是主上的生辰,娘娘想好送什么了么?”阿叶一面命人收拾好桌上的点心,一面笑着问道。
“生辰?”漓灀微微一诧。
“是呀!”
“哦!”她一脸淡然地应了声,继而道,“往年她们送什么的?”
“她们?娘娘指的是?”自主上登基以来,身边可未曾立过妃子呀!
“就是盏溪公主和东宛的暮霖公主。”
闻言,阿叶稍稍在思索了一番,便道:“盏溪公主年年都爱送字画。暮霖公主倒是年年有所不同,有时候是她亲手做的糕点,有时候是她亲自雕刻的木像,有时候……”
“你给我准备一盆开得好些的茉莉花、一只会说吉祥话的鹦鹉以及一尊玉佛像,”她适时地打断了阿叶的话,顿了顿,又道,“这些,让他自己选吧!”
话音方落,阿叶微微一愣,随即应道:“是。”
阿叶退下后,漓灀望向外头开得正好的百合花,心中又不免自嘲了一番。
离辰宫内,骆栾川处理完这一日的政务时,已是黄昏时分了。自联军正式宣告溃散后,秦怀即按计划撤出了北漠边境,南临那边竟也毫无动作,因而回骆庄这段时日,整个四方倒是出奇地平静。
“听说她为你准备好了生辰礼了。”承澜忽而出现在身旁,一脸淡然地道了句。
骆栾川闻言,猛地抬头,本是深沉的眸中满含着欣喜,即刻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身后的人瞧见骆栾川这般欣喜的神情,心中不禁为他担忧起来,但愿他不是落得一场空吧!
赶到霜绪宫时,恰恰又是晚膳时间,骆栾川便自顾自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听说,我下个月的生辰礼,你都准备好了。”骆栾川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表情,像极了一个馋嘴的小孩要糖吃的模样,连侍立在一旁的阿叶和羽墨都微微一诧:跟随在主上身边多年,从未见过一脸冷淡的主上竟也会有如此丰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