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儿一抬抱住颜纾的手臂,一脸讨好的模样,道:“哎呀!这还不是托了小姐您的福嘛!况且小姐都不在了这,我还留在这干嘛?”
“行了行了,”颜纾挣脱掉拽着她的手,眉目舒展,笑道,“赶紧走吧!”
“好嘞!”
这一日午后,密布的乌云又再次聚拢到晰城上空,不到一刻钟,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滴敲打在帐帘之上,发出“嘀嗒”的声响。
方和各位留守的将领商讨完明日事宜,刚坐上揺椅上微眯着双眸的他,听到“嘀嘀嗒嗒”的雨声,又忍不住站了起来。掀开帐帘,抬首一瞧,随着雨滴的到来,那辽阔的苍穹,已然变得清明许多。
瞭望台上,值守的士兵正忙着收起横放在栏杆上的器具,温殊裕低首,看到脚边正放着把伞,霎时间心血来潮,便撑起朝瞭望台处走去。
“将军。”值守的士兵看到温殊裕忽然走了上来,恭敬地喊了一声,便让开了条道。
“可有异常?”温殊裕放下伞,淡淡地问道。
“禀将军,并无。”
自昨日将军清除了北晨军的所有党羽后,这一日下来,倒是清静了许多。
“那些人是谁,在那里干嘛?”温殊裕远远地望过去,在靠近丛林的地方,好几个穿着朴素的村民正低头寻着些什么。
值守兵顺着温殊裕的眼光望去,便恍然大悟般地道:“那些是屯香里的村民,在找一种名叫青苧的野草呢。这个雨天,青苧长得是最快的。”
“青苧?”温殊裕微微蹙眉,似是不解。
值守兵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这青苧虽是一种野草,可若能割些回去,碾碎了掺到包子馒头里,可两三天不吃东西呢。”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值守兵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小时候家里穷,经常三天两头地揭不开锅。但凡得了点大米,我娘就会上山找这青苧,碾碎了掺到馒头里,吃了就能顶上两三天不吃东西,这才慢慢地将这苦日子熬了过去。”
顿了顿,值守兵又望向远处那些正低首寻着青苧的人,道:“晰城年年这时候,北风都吹得紧,那些穷苦人家又没个可藏粮食的地方,但凡碰了点火星,那真的会把半年的口粮都给烧去了。”
一旁的温殊裕闻言,征征地朝前面淋着雨的几个村民望了几眼,随后便拿起伞,下了瞭望台。
“参见主上,骊姬娘娘。”翌日一早,用完早膳后的漓灀便随同骆栾川一同往晰城军营处去了。温殊裕早已携着众将领在此处等候了许久。
“众将士请起,”骆栾川上前,亲自扶起了温殊裕,又朝他身上看了好一会,方道,“这段时日,委屈你了。”
温殊裕闻言,拱手作揖道:“为主上分忧解难,本就是末将的职责所在。”
骆栾川点点头,随之温殊裕等人将他和漓灀引进了帐营内。
“今日晰城能够在保证百姓的安全之下回归骆庄的统治,温将军当属最大的功臣,”座上的骆栾川转而望向温殊裕,道,“温将军想要什么样的赏赐,可尽管提。”
温殊裕站了起来,恭敬地答道:“禀主上,末将别的赏赐都不要,只想主上能够答应末将的一个要求。”
闻言,骆栾川似是提起了兴致,道:“哦?说来听听。”
这日午后,看了城中通告的百姓莫不纷纷展露出笑意,拍手叫好,紧接着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涌去了晰城府衙处,听候晰城回归的宣告。
放了鞭炮之后,晰城府衙拿着骆栾川拟好的旨意,宣读了晰城正式回归的通告。
“最后,”府衙抬首望着阶下黑漆漆的人群,道,“承蒙主上恩赐,经温将军请求,由王城出人力、物力和财力,修建一处九里粮仓,用于晰城百姓囤积粮食所用。明日太阳下山之前,各家各户派一人前来府衙登记名册,以便分配粮仓面积。”
话音未歇,台阶下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一声欢呼。
骆时七百二十五年六月十九日,即酩悦八年六月十九日,晰城正式回归骆庄的管辖之下,因此日恰好是寒雨节,史称“寒雨之庆”。
一曲兮雅惊绝世
晰城回归之后,漓灀便随骆栾川一同搬去了府衙府。是日晚,晰城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圆月,她披好了衣衫,便往院里的亭子走去。
微凉微凉的风竟难得地夹着轻微的湿意,拂在脸上舒服极了。到了亭子,她寻了个好位置坐了下来,眼前的池子里散发出淡淡的荷花香,水面偶尔浮出几条游鱼,在追逐嬉戏。抬首,一轮圆月高高地悬挂在墨色的苍穹之上。
她忽地想起了那日午后,在云甄寺做的一个梦。
梦里,也是在这般的月色之下,与骆栾川长得一般无二的男子拥着她,满含温柔地道:“我替你做一支簪子可好?”
怀中的她,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时刻的男子,眸里心里都装满了幸福。
可是她所认识的骆栾川望着自己时,虽然也满含着温柔,可总能感受到他的心底有一种道不清、言不明的忧伤。
她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无法说出口的伤痛,所以他不想说,她也从来不问。
“想什么呢?”骆栾川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拢住她的双肩,温柔地问道。
漓灀一下子回过神来,揺了揺头,征征地望了骆栾川一眼,随后又抬首望向那轮圆月,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想出来赏赏月罢了。”
顿了顿,又转而望向骆栾川,道:“你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军营里出什么事了么?”
他可是去了整整一天呢。
骆栾川笑笑,道:“没有,只是在军营里巡视了一番,顺带同将士们喝了杯酒而已。”
“原是如此,难怪你身上带着一股酒味。”她笑笑,道。
“好啦!”骆栾川忽地抱起她,“我们早点回去睡吧!”
经他如此一抱,又这般一说,漓灀顿时羞红了脸,笑道:“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我不要,”他边果断地拒绝,边哄道,“今晚我去你那睡好不好?”
“我也不要。”
他抱着她,边往她的厢房处走,边打趣道:“你看,酩悦君和骊姬不在同一个厢房里睡觉,被底下的人瞧见了,多不好啊!”
漓灀嬉嬉笑道:“底下的人还敢谈论你我的闲话?”
骆栾川闻言,低首望着她征了好一会,便笑道:“娘子说得倒也不错。”
话音方落,他直接将她抱进了房内,放到了榻上,随之而来的便是朱唇轻点,轻声一笑:“今日且放过你,好好睡觉吧!”
他愿意等,等到她愿意将自己的全付身心交给自己的那一天。因为他知道,这一天,不会离得太远。
“哇,好香啊!”是日一早,刚出了府衙府的大门,一阵扑鼻的香味从远处的过道里传了过来,颜纾循着香味,一路小跑着过去。
身后的黑衣少年瞧见颜纾跑得飞快的模样,霎时间有些无语了。不过是稀松平常的煎饼味,何至于馋到这个地步?
他赶忙跟了上去。
颜纾一转角,便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左看看,右瞧瞧,才知那香味是来自对面那个煎饼摊上的。
“老板,给我来六个煎饼,分开包。”她嬉嬉笑着,从怀里掏出了银两。
“好嘞!”卖煎饼的小贩利落地包好了十个煎饼,递与她。
“你也吃不了六个吧!”钟离衍出现在身旁,忽而道。
“我自己当然吃不了六个,”她抬首望向钟离衍,又将一包煎饼递与了他,道,“还有三个是买给你和茜儿的。”
闻言,黑衣少年愣愣地看着她,却也不接过。
“你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接住。”见他迟迟不接,颜纾疑惑地再道。
黑衣少年一脸木讷地接了过去。
“此番若没了你,那个混蛋世子也断不肯让我出来的。”她一面大口大口地咬着煎饼,一面说道。
钟离衍低首咬了口煎饼,静静地听着。这煎饼的依旧是原来的味道,可他的心底却再一次因为她泛起了一丝暖意。
“起雨,起雨,一起纷飞雨满天。辛城,辛城,解世为零即是诚,”身后,一个熟悉却略带魅惑的声音响起,正坐在亭子里喂食金鱼的漓灀猛地回头,只见南寻朝她微微笑道,“好久不见,漓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