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安王爷对你很重视,生怕你玩疯了不舍得回去。”当年的尚如卿是个顽劣到无法无天的小姑娘,现在竟然成了安王妃,真是造化弄人。
尚如卿听出风令雪言语里的调侃,轻哼一声:“我看他是怕我在外面丢他的脸。二姐夫,你住哪一家客栈?”
“就在附近。怎么,想接我到安王府去住?”风令雪眯起眼睛,笑得揶揄。
“真不愧是二姐夫。我说其一,你便知其二。住客栈哪能比住在安王府舒服,还有人服侍呢。”
“不必了。我过惯随意的生活,不想被那些规矩甚多的地方束缚。”语毕,他越过近门的窗户往外瞧,又道:“确实有些晚了,你回府去吧。等你二姐来扬州,我再去寻你。”
尚如卿顺着他的目光也往外望去,有些意犹未尽道:“二姐夫,我明日再来寻你。许久没跟你一起切磋,我武功可精进不少。”
“喔?那确是该切磋切磋一番,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精进不少。”
两人约好,尚如卿便率先离开酒楼。跟着小厮一路回到安王府,尚如卿瞧着书房方向,问小厮:“安王爷回来了么?”
“早回来了,见卿小姐未在府中才遣小人去寻你。”
尚如卿沉吟片刻,便道:“你且下去,我去找他。”
小厮见尚如卿已经迈步走向书房,才毕恭毕敬的作揖退下。
季淮冽正坐在书案旁一手握着玳瑁折扇敲案台,一手支着下巴,两眸凝视着案上的一张地图看得入迷。尚如卿进来看到他少有的正经,不好出声打扰,便轻手轻脚踱到他身旁。
谁想到蹲在一旁歪着头睡着的红玄像被她惊醒了,扑棱起翅膀叫唤道:“卿卿,卿卿,心肝儿……”
它忽然叫唤,别说季淮冽,就连尚如卿也被吓了一跳。季淮冽拿眼睨它:“小东西,心肝儿是本王才能叫的。”
尚如卿下意识回道:“你也不能叫,肉麻得紧。”既然吵到他了,尚如卿便无所谓的恢复惯常步伐行至季淮冽面前:“你在看什么?”
季淮冽摇头,空出双手将地图缓缓收起:“没什么。今日都去了什么地方,玩得可尽兴?”
“当然尽兴了。”说到尽兴当真尽兴!尚如卿两眼发亮,语气也轻快欢欣起来:“我今日挑了好些玩意儿。”说着从怀里掏出不少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放到书案上:“我还遇到我二姐夫,他一点都没变真是太好了。”
她许久未曾流露这样出自真心的笑容,季淮冽也被她的快乐感染到,轻笑道:“此时他人在哪里?作为你的夫婚夫,我该是去拜会拜会。”
“我与他约好明日见面,你要跟我一道去么?”
季淮冽的“好”字还没从嘴里溜出,门房便带着个身穿玄铁战甲,腰挂长刀的健壮男子前来拜见。季淮冽瞧了眼那名男子,便对尚如卿道:“卿卿,我与王仁有要事相商,你先回屋休息。见你二姐夫一事明日再说。”
尚如卿的视线落到王仁身上——是她之前见过的军人。近看之下此人身材魁梧,两手青筋暴起,十分有力结实的模样。唇上一撇胡子,两眼上挑,目露青光,颇有几分门神相貌。
他朝季淮冽行了军礼,又向尚如卿抱拳。此人一来,周围的空气都显得凝重沉闷。尚如卿莫名感到悻悻然,便点头道:“好,我回屋去了,你也早些歇息。”
尚如卿出了书房没多久就听到书房门关上的声音。这么谨慎神秘?尚如卿心下直道怪哉。季淮冽虽身为藩主,但有何事需要日日与一名军人商议,还特意支开她?
尚如卿走至月门越想越好奇,忍不住回身,轻手轻脚靠近书房将耳朵贴到门边,打算听听他们在里面讲些什么。
此时天色暗沉,人烟俱寂,四周只剩下冷风凛冽。从书房传来的说话声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也不难听清。
“王爷,六王爷已然被擒,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
“很好。该是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是否要等尚家军那边的消息?”
“嗯,不要让他们坏了本王大计。告诉苍河把人马集结好,时机一到便直捣黄龙,一举攻下。”
“属下领命。”
噩耗
风令雪递过一根冰糖葫芦给尚如卿,颇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问:“小卿,在想什么?”
尚如卿接过冰糖葫芦,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声。她双眼通红,眼眶乌青,一副没睡好的憔悴模样。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冰糖葫芦,目光望着城门那些进进出出的百姓,嘟哝道:“我发现我真的看不懂季玄雅。”
两人今日约见,切磋一番后风令雪告诉尚如卿,尚如芝今日便到达扬州。算算时辰,两人决定到城门处接她。此时,他们二人一介蹲在城门旁放榜的地方瞄过往行人,一个抱剑倚墙站着,目光也随城门进出的人浮动。
“安王爷?”
“二姐夫,你说他是不是有两副面孔?”昨晚偷听到一半尚如卿便回房去了。不知为何她有些害怕,害怕会听到一些不好的事。
单从听到的话来分析确实都不是什么好事。当下尚如卿便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季淮冽。
或许曾经的她也没想过去了解。然则在她觉得季淮冽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讨厌时,她又忽然看不清这个人了。他待她再好都似乎有些看不见的东西隔挡在他们之间,无法更靠近。
“他对你不好么?”风令雪难得见尚如卿苦恼的样子,关切问道。
“好是好,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不是他对你好,你却没有对他好才奇怪?”风令雪笑:“夫妻关系是相对的。你一个人乱想也得不到答案,不如直接去问他。他真心待你的话,绝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兴许风令雪说得有道理。她从来没为季淮冽做过什么,即使季淮冽真的有两副面孔,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
她拒绝季淮思时还心怀愧疚,想帮他查案好让自己的负罪感减轻一些。轮到季淮冽了,自己只会予舍予求,毫无感恩之心,的确不该。
说到查案一事,到最后她也因为檀珠之事而不了了之。季淮思会不会怪她言而无信?等回去后一定要跟季淮思郑重的说声抱歉,然后再尽心帮忙。也说不定到那时谢熙桐已经查清楚了。
风令雪忽然喊了一声:“小芝!”接着身形飞快地奔向城门外中缓缓走来的一道柳黄色身影。
尚如卿回过神来随他的身形向城门外看去。果见尚如芝穿着柳黄色劲装,一手握宝玉剑鞘,一手牵着个着鸭卵青袄衣,梳垂挂髻的女娃儿朝城内走来。听到风令雪的声音,她把目光向这边投来,脚下步子一错便改了方向朝他们走去。
尚如芝年长尚如卿四岁。眉眼与他们的母亲很相像,唇鼻却与尚天昊的如出一辙。她牵着的女娃儿看到风令雪,可爱的脸上漫开灿烂笑容,十分兴奋得挣开尚如芝,跑向风令雪:“爹爹!!”
风令雪几步上前一把抱起女娃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婳儿,有没有想爹爹?”
“嗯,我可想爹爹了。”
尚如芝走近他们,瞧了瞧尚如卿,伸出手指往尚如卿脑门一戳:“你个不成器的东西,逃倒是逃得快!”
尚如卿连忙捂着被她戳疼的脑门,对于自己无端挨骂感到很是不解:“我逃什么了?”
尚如芝哼了一声,对女娃儿道:“婳凝,你看仔细了,日后别学你小姨母这么没出息。”
风婳凝仰头看向尚如卿,有些害怕得躲到风令雪的身后。而尚如卿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二姐,这……她是你和二姐夫的……孩子?!”
“有何奇怪?”尚如芝又敲了一记尚如卿的脑袋瓜儿:“也就你整天虚晃度日,浪费光阴。”
风令雪在旁边偷笑。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自然而然牵起尚如芝的手,看尚如芝的目光满是情意:“累了么?我们先回客栈。”
尚如芝颔首,板正着脸对尚如卿道:“你也一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尚如卿愣愣得应了一声,注意到躲在风令雪身后的风婳凝在偷偷看她。她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别人的小姨母,这种感觉心境真难形容。即兴奋欣然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寂寞失落。
与外甥女初次见面,作为大人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尚如卿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实在摸不出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便把手上的冰糖葫芦递给风婳凝:“婳儿,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