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和尚如兰都喜欢粘着谢熙桐。她性子活泼,喜恶分明,想要的不想要的都会说出口。谢熙桐不用猜测她的喜好,与她相处时随意自然。反观尚如兰,她性子矜持内敛,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不表达。谢熙桐要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揣测她的小动作才知晓。故比起尚如卿,谢熙桐对尚如兰更加用心。
他像会读心般,知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尚如兰便觉得他很厉害。一来二去便常常和尚如卿一起,跟在谢熙桐身后喊他熙桐哥哥。
如今想来,谢熙桐从那时候起就更疼爱尚如兰些。
三姐到底怎么想熙桐哥哥?那块帕子是不是熙桐哥哥给三姐的定情信物?尚书府与将军府立场不同,他们就不能在一起么?
即便尚如卿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忍不住质疑。她忽然有些想怂恿尚如兰效仿尚如芝那,撇下身份的枷锁,与心爱之人远走高飞,不再理会那些污流暗涌。
然则以尚如兰的心性,怕是做不出此等自私之事。
眼前的身影浮动,尚如兰已经站起身。尚如卿下意识躲到暗处不让她发现自己。目送尚如兰缓缓走回屋去,尚如卿也跟着回屋。
重新躺上/床,尚如卿的脑袋仍旧乱如浆糊,思索着该是得眼睁睁的等天亮了。可是她大概对自己欠缺认识,躺下不到一会儿就沉沉睡去,雷打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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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能把尚如卿嫁出去,尚天昊一时不慎在朋友面前多言了几句,这桩婚事便很快人尽皆知。而府中为了她的婚事,上上下下都忙成一团。
她倒好,一点也不着急。日常练武后换过一套衣服就打算出门。行至前院却被下人拦下来:“卿小姐,后天便是你成亲的日子,你还出门?”
“不能出门吗?”
“哪有快嫁人的新娘子出外抛头露面的道理?”
尚如卿闻言略一思忖,折身回屋捣鼓半天复又走出门。
下人见尚如卿脸上多蒙了一层面纱,不知该气该笑:“卿小姐,就算你蒙上面纱还是不能出去。府里都忙疯了,可否请你乖乖待在屋里等着做新娘子?”
“不行。”尚如卿一点面子都不给。
下人实在没办法。眼见尚如卿将踏门而出,尚明风恰巧从外面回来。下人以为见到救星,慌忙上前迎人:“明少爷,你劝劝卿小姐。无论小的怎么说,她还是要出门。”
尚明风很着急的模样,没把下人的话听进去。他见到尚如卿,神色一缓,拉过尚如卿的手便往外走:“正好你在,跟我走。”
尚如卿被拉出宅门,踉踉跄跄跟在尚明风身后一脸莫名其妙:“二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
尚明风官服都没来得换,这么着急找她,是不是出事了?尚如卿心中顿时感到不安。她又问:“是不是大哥犯圣怒了?不然是你要被砍头了?”
“乌鸦嘴,你就不能盼我们点好么?”尚明风白了尚如卿一眼。
话说她这个二哥平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和同好一起鉴赏古玩字画。除此之外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拿话堵她,以欺负,嘲讽她为乐。
“你还未到散值的时辰就急急忙忙回府把我拉走,也不能怪我乱想。”
“你以为我脑袋跟你一样又硬又多,不怕砍么?”尚明风目的明确地拉着尚如卿一路奔走,很快来到城西一家名叫如意的酒楼。
店小二领着二人上至三楼一间雅座,点头哈腰的退下了。
尚明风是文人出身,体力不如尚如卿。一路奔走弄得自己气喘如牛,大汗淋漓,很是狼狈。
尚如卿则气不喘脸不红的一边推门一边说:“二哥,你今日转性了。居然带我到酒楼来吃……”待见屋里坐着什么人时,尚如卿把后面的话悉数吞回肚子里。
此情此景缘何如此熟悉?御轩帝是喜欢惊吓别人的家伙么?
尚明风把尚如卿推进去,跟着进屋关门。尚如卿被他忽然一推,向前踉跄了几步。见她还傻傻杵在原地,尚明风扯了扯她的衣袖:“愣着做甚?”
季淮思放下手中的杯子,挑眉似笑非笑的抬眸看她:“卿小姐如今要蒙着面纱才能出门了么?”
尚如卿闻言急忙扯下面纱随便往袖里一塞。她不理会尚明风,先是向季淮思行礼:“臣女参见圣上。”礼毕便大步走向季淮思:“戴着好玩。倒是李公子你怎么又得闲出来了?”
尚如卿对季淮思如此无礼的态度让尚明风嗤之以鼻。他闲闲坐到一边,对季淮思道:“圣上,不能由着这丫头的性子。我看她如今已经搞不清自己的斤两了。”
季准思寒星般的眼眸瞅了尚明风一眼:“正是她这般的才好。”他稍一抬手,让尚如卿落坐,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宫里烦闷便出来透透气。朕觉得与卿小姐甚为投契,还想请卿小姐跟朕多说说那些趣事。”
自上次一道游玩,尚如卿已经把季淮思当成朋友了。尚如卿拍拍胸脯道:“那有何难?你想听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坐下低头正巧看到桌上的菜色,她惊奇道:“蟹黄毕罗,四喜丸子,莲房鱼包,雪霞羹,碧螺虾仁,怎么都是些我爱吃的菜?”
尚明风听她这么一说也往桌上瞄去,跟着满脸困惑的把目光投向季淮思——他吩咐自己去找尚如卿时桌上还没有这些东西,难道这是特意为尚如卿点的么?
身姿仍旧坐得端正的季淮思忽略他困惑的目光,对尚如卿笑了笑,:“爱吃的话就多吃些。”
尚如卿跟着笑,拿起筷子就动手:“我可不客气了。真好吃!”
尚明风对尚如卿那毫无姿仪,大快朵颐的模样感到深深的绝望。在皇帝面前敢这般没规矩的人当今世上大概只有尚如卿一个。这妹妹怕是没救了,他干脆的选择无视。
季淮思看尚如卿吃得不亦乐乎,忽然道:“卿小姐,想不想去打猎?”
打猎
“卿小姐,想不想去打猎?”
尚如卿边吃边道:“想。我从未打过猎,定然很有意思。”
“等你吃饱了,我们就去打猎。可好?”
尚如卿顿住夹菜的筷子,目光愕然地落到季淮思身上。
今日他穿了一套墨色水纹箭袖胡服,玉带上垂着鸦青色的香袋和羊脂圆玉佩。比之前的行头轻简许多,想来是早有此打算。
再看看自己——粉白小朵花对襟半臂,五色彩绣的穿枝花襦裙,彩帛制的粉色花鞋,怎么都不像能去打猎的样子。
她难过道:“可我这身衣裙不方便……不如等我回府换一身劲装再去?”
敢跟皇帝打商量的全天下恐怕也惟有她一人而已。尚明风见季淮思依然似笑非笑,却不像生气的模样,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季淮思为何对尚如卿如此特殊,竟纵容她越来越放肆的行径。难道……莫非……不不不,应该不是那么回事吧?
尚明风能想到的理由实在太多,反而更加没有头绪。
季淮思端起杯子润了一口茶,语气淡淡:“无须麻烦,到时你跟着朕便好。”
虽把皇帝当朋友,但毕竟是皇帝,尚如卿纵然再怎么蹭鼻子上脸也不敢太过分。她讪讪道:“遵命。”
身为人臣,尚明风有责任劝谏道:“圣上,您一个护卫都没带,去围场打猎万万不可行。”
季淮思眸色深了深,颇有些不耐烦:“想来尚卿对打猎不感兴趣,便不必跟来了。”
“圣上乃九五之尊,若有什么闪失……”
尚如卿已经吃饱了。她放下筷子截断尚明风后面的话:“二哥,有我在,我可以保护好圣上。”
尚明风一脸怀疑地瞅着尚如卿沾在嘴角的一小块酱汁。
季淮思笑道:“卿小姐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
尚如卿一抹嘴上的酱汁:“和大哥切磋我也会胜个几回合,没这点自信我断不敢夸下海口。二哥,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尚明风还想说什么,季淮思便道:“尚卿不必顾虑,朕自有分寸。卿小姐,走吧。”
季淮思意已决,尚明风知道再劝也无益。虽对尚如卿且信且疑,但她的武功的确和尚重远不相上下,算派得上用场。以防万一,待他们前往围场时,他先去宫中找几个锦衣卫跟去保护季淮思罢。
思定好,尚明风让尚如卿多小心周围,保护好季淮思便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