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别这么客气了吧,一间房就行了。”安朵微微眯了眯眼睛。
“那不符合我的待客之道。”席安觉得对于她,他无论多么以礼相待,都不算过分。
安朵只好“入乡随俗”了。
***
入夜后,湖心灯亮,芦苇荷塘,松竹枫树,临湖而建,可以看到水面的睡莲,仿佛置身盛唐之夜。
确认安朵暂时没有其他需要之后,服务人员轻声退出了别墅。
房间内摆放着时令水果、特色食盒和免费mini吧饮品。
她坐在外伸的露台上,看着平静的湖面,想起了晚饭时的猜测。
看到席安的反应,她便有种预感:多半是猜对了……
他先前说他是来报恩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席安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
“妈,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他了解母亲,一般不会打扰他,总觉得他工作繁忙,又认真。
“没有不舒服,我只想问问你今天见到安朵的情况。”电话那端,是一个温柔中年女子的声音。
席安沉默了半晌,“还算顺利,她选了莲的主题房。”
“席安,其实先前我们俩就分析过,应该能想到,在我们看来是报答,兴许对方会觉得是负担……”中年女人的语气里,更多的是劝儿子释怀,几乎没有说教的意味。
“我明白。”席安跟母亲说话的态度温和,他觉得性格里的这一点,其实是完全继承了母亲,母亲一直都是优雅大方的,待人从来不会高声说话。
但席安也知道,他的性格,不完全温和,其实是父亲和母亲的综合体。父亲为人果断,但不影响他对人说话时的有礼有节,但与母亲不同的是,父亲能用最平和的语气,亮出最凛冽的话锋,这一点,席安在面对生意对手的时候,才会被激发出来。
“感觉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席安对母亲说了他的猜想。
“也是必然的,她的教育者,是一个个很多年,都在和消息、线索打交道的人,敏锐度高于一般人。”女人的话,是安慰不假,但更多的,是分析。
“是啊……”席安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轻叹了一口气。
“行了,我就问问你,你也别太累着自己。”女人没有占用他太多的时间,便结束了这场对话。
挂断电话,席安继续看着窗外,他在想:因为一场捐赠,他能够继续和母亲在一起,尽享天伦,可安朵……却永远失去了她最爱的人!
***
第二天下午,安朵正坐在房间里写她的创作思路,便听到门铃声。
原本以为是服务人员,这里是类似于私人管家的服务模式,便点击了“保存”,下了楼。
她昨天晚上,站在露台的时候,心里有了些灵感,得到一晚上的休息过后,利用清晨的清新空气醒脑后,将灵感在脑子里进一步加工,便想着将这个相对成熟的想法,记录下来,这是她这些年的设计习惯。
席安?看着监控里显现出的面孔,安朵微微诧异,她昨天问他创作要求时,他说只要符合酒店气质就行,难道是觉得没说清楚?
安朵打开了房门。
“不会觉得我烦人吧?”席安低声问了一句。
“只要不是来当监工的,就不会。”安朵笑言。
“不打算让我进去?”席安见她将门开了一半。
“怎么会,请进,我尊贵的顾客。”安朵笑着,挪了步子。
席安微扬唇角,见她比了个“请”的手势,他不知道这样和谐舒适的相处,还能维系多久。
彼此之间,像是定了不成文的约定:这段时间,愉快地合作过后,就远离对方的生活,回到原先的轨道……
席安走进屋子,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饮品,没等她问喝什么。
安朵留意到他的动作,心里暗笑:果然,还是觉得他是这里的主人,不用等待被问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
“你要不要来一罐?”席安微微扬了扬手里的易拉罐。
“也是酒店特别定制的?”安朵在市面上没见过这个包装的饮品。
“没错。”
“那就来一罐吧。”安朵没有推辞。
她其实不排斥和他相处,且不说有没有完全了解这个人,但她习惯用气场去测试和对方合不合节奏,正向着她走过来的这个男人:温柔,体贴,对她的要求尽可能满足,让她觉得有被尊重的感觉,没有高高在上,更没有强势逼人。
席安虽然是个平和的人,但他并不是对谁都非常有耐心的,只不过他表达不耐烦的方式,比一般人,稍微委婉得体一些罢了。
对于安朵,他不用极力劝说自己,而是觉得:必须如此!
他又来看她了
“能给我一张自由通行证吗?”安朵跟他提议。
“当然可以。”席安其实想跟她说,报上她的名字,各个区域的主管便通通会放行的,可他没有这么建议。
“我昨天晚上看到这里的景色以后,觉得这次的作品,有可能是近年来最好的。”安朵在沙发上坐下,“你也随意些。”她示意对方可以坐下,也可以选择继续站着。
已经不和我客套了,是一种熟络?还是一种反正以后多半也没什么交集的轻松?席安在心里琢磨,他昨晚听了母亲的话,已经在心里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劝说,可今天还是上门了,还是借着合作的幌子……
安朵对他,自从想明白了“接近事件”背后的理由,好像也没有先前那么纠结了,母亲当时选择捐赠的对象,并不是固定的,器官后来会被什么人用在身上,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她不知道席安是怎么知道捐赠人信息的,不过这世界上,只要是人想知道的事情,又怎么会完全没有知道的办法……
她只知道失去母亲的感觉很痛苦,可并不会对接受母亲捐赠的人有成见,毕竟,以母亲的性格,她也是希望自己死得其所的,对此,安朵想得很明白。
“能催化一件艺术品诞生,我得感到荣幸。”席安发觉她这些对话的落点,还是在彼此之间的合作项目上,并不涉及彼此私密。
“你不是应该日理万机的吗?”安朵将视线,落在他身上这件做工精致的深蓝色衬衣上,他的腰线很高,适合穿衬衣。
“我偶尔也会偷个懒。”席安自若应对。
“那看来,我是拖了你后腿的人。”安朵终于又开了一句玩笑。
“所以,要赔偿吗?”席安听到她打趣的语气,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将作品做得更精细些,算是抵过吗?”安朵说着,将易拉罐上的拉环拽开了。
“那样的话,算是我赚了。”席安云淡风轻的一句,其实是变相夸了她。
“去露台上坐会儿吧?”安朵其实是泡了一壶茶的。
席安倒是没想到她还会邀请他。
“方便吗?”安朵见他没有吭声,以为是在露台那样的地方,担心会被人说闲话。
“你说方便,才是真的方便。”席安将决定权抛回给她,也是侧面回答了她:没什么可避嫌的。
在酒店里,安保系统级别足够高,在设计之初,就考虑过隐私绝对保密的事情,来这里的,都是内部会员,不是谁都能轻易住进来。
“有没有谁说过你是狐狸?”安朵终于说出了她的这个念头。
席安微微一怔,浅笑地问她,“此话怎讲?”
“聪明得让人害怕。”安朵只说了一半。
席安闻言,笑意更甚,“要我说,咱俩是彼此彼此吧?”
安朵呵笑出了声,她没觉得自己是个笨女人,但和席安比,她自愧不如,“能被你看做聪明人,也是我的荣幸。”
席安知道她这句话,是句玩笑话,也是自谦之辞。
他发觉了和她对话的乐趣点—抛梗与接梗。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住你说给他(她)听的每一句话的,能接住八成,就已经是万幸了。
***
坐在露台上,安朵想给对方的杯子里添水,却被对方反将茶壶接了过去,换他给她倒。
安朵看着他举着茶壶,动作优雅适度,目光很自然地落在杯盏上,水到八分满的时候,他停下了倾倒的动作。
在她看来,他是个极度自我克制,自我高要求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身边没有女友或者交往的对象,应该是不合理的,兴许是有固定的女友,一直未对外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