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我给你当托儿。”柳一池微笑着说。
“谢谢。”陈霄睿终于扭转了门把手,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学生们全部已经聚精会神地坐在位子上乖乖等待上课了。他们的神情都是那么的温和,让陈霄睿的紧张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小溪的孩子们,你们好。我是陈老师,那边的是柳老师。”
现在教室左侧的柳一池冲大家笑着招了招手。
“数学是一门非常有意思的学科,希望你们能爱上数学。下面,我们……”
……她们应该不会爱上数学吧,柳一池在一旁想,还不如爱上寂寞呢。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陈霄睿用实力诠释了小学奥数能难到什么程度。
有些题,旁边的这个数理天赋过人的柳一池,都要盯着想一会儿才能出答案。
“学姐啊,”柳一池在同学们写草稿时偷偷拉着陈霄睿,“这也太难了吧。”
陈霄睿推了一下眼镜:“难才有挑战,才能激发起他们学数学的热情。”
“你已经踩灭了他们的热情了。”柳一池啧了一下嘴,指指孩子们呆滞的目光。
“他们这是在思考,思考哪儿能蹦蹦跳跳的?”
“……”
看着陈学姐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的神情,柳一池无语了。
“已经七分钟了,没人做出来吗?或者有哪位同学有点思路呢?”陈霄睿期待地看着大家。
鸦雀无声。
“那就说个思路,一点儿都行。”
鸦雀无声。
“说说这本质上是哪个章节的内容?”
鸦雀无声。
旁边的柳一池无奈地悄悄对陈霄睿说:“你直接公布答案吧。”
陈霄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到黑板上开始验算。
随着各种式子在黑板上飞舞,台下一个女生说:“陈老师,这没学过啊?”
“这不就是微分思想吗?没学过?”陈霄睿一头雾水。
台下全部一脸茫然。
柳一池又无奈地悄悄说:“学姐你这个已经算微积分了。”
陈霄睿便在了讲台上思考刚才柳一池说过的话。然后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是对的,便僵住了。
柳一池皱着眉头想了想。
台下的孩子们无辜地看着两位老师。
“这样吧,我们找规律。”柳一池走上讲台换下了陈学姐。
“如果这个数不是15而是1呢?我们便可以得到这样一个式子……如果是2呢?……看看这里有什么一般规律,然后就可以猜出第15个……”
“为什么我想不到那么原始的方法?”课间,陈霄睿靠着栏杆,问柳一池。
柳一池看看孩子们打闹成一团的身影。夏日的微风吹起她的马尾,显得英姿飒爽。
“因为你是数学系的。”
“所以呢?”
柳一池抬起头看向太阳。
“知道得越少,这个世界越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真想更新快,就多评论啊……
不然我还以为没人看我就把写文当自娱自乐,想起来才更新一次了哈哈
第20章 小溪的忧伤(3)
支教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柳一池和柳一月走在乡间小路上,手里拿着尤禾爸烤的玉米棒。
柳一池啃得喷香,柳一月吃得没胃口似的。
天边的太阳就快落山了,她们和树木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很长。
“孩子们都听话不?”柳一池咽下一口玉米,问。
“听话。这里的孩子太乖了。”柳一月垂下了眼睛。
“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柳一池比较敏感。
“嗯。”
“为什么?”
“今天我问一个孩子,她平常都干什么。”
“然后呢?”
“她说一直在学习,学到头昏脑胀为止。复习完了就预习。她说,大家都这样。”
“很有潜力嘛。”
“但他们才六年级啊,”柳一月的眼角湿润了,“一直死学,只为考出去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柳一池拿着玉米的手在空中停住了,注视着姐姐的脸。
柳一月继续说:“但这里的硬件软件都不行,他们这样学还是没我们那边的孩子学得好。”
“这是个问题。”
“一池,你怎么这么冷漠!”柳一月的眼泪顺着脸庞滑了下来。
柳一池看到姐姐哭的那一瞬间愣住了。但她的表情并没有因此改变。
“咱们那边的孩子六年级也在被家长逼着学无数个课外班,而且其中很多人无论怎么学也学不好的。而且,咱那儿的孩子很多甚至连一个目的都没有,就在那儿空洞地学。
小溪的孩子们学习为了走出大山已经很好了,至少没有说学习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
柳一月有些惊异地看向柳一池。
柳一池继续说:“而且这里空气好,四眼少;这两年政府又在拨款扶贫,以及建设农村基础设施,你要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听到这里,柳一月破涕为笑:“你总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啊。不好的都能被你说成好的。”
“不啊,”柳一池一本正经,“我是很客官的。”
“那你说说,有什么东西是向下发展的?”
“贪污腐败啊。”柳一池笑。
“你这还是乐观。”柳一月也被逗笑了。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只有尤禾爸在家。
“尤禾呢?”柳一池问。
“不知那小子窜哪哩。”尤禾爸沉闷地摇摇头。
柳一池便回了房间,打算复习一下明天的教案。
看着看着,不知何时,窗外响起了脚步声。
柳一池偷偷向外看去,只见尤禾从不远处的小路上走回。
月光下,他如机器人般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柳一池看到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满是泪光哭得稀里哗啦的脸。他瘦小如树枝的胳膊青筋暴起,两条细腿坚韧地向前迈着。
只是四周的蝉鸣声太过噪耳,掩盖了他的抽泣声。
尤禾消失在了窗外。隔壁响起了尤禾爸的暴躁嗓音:“你个碎娃子这么晚的作啥子去了!”
尤禾沉默。
“啊?现在学会顶撞你老子哩!看老子打你!”声音越来越凶。
柳一池赶紧跑出房间,拦住拿着大木板气呼呼的尤禾爸。
“老师你别拦我,看俺揍死这碎娃子!”
“有话好好说,尤禾他肯定也不是故意不说话的。他在学校很乖的。”
柳一池其实根本不教尤禾的班,只是为了圆场。
“是吗?”尤禾爸微微收手。
“是啊,”柳一池十分肯定地点头,“他估计是和孩子们玩忘了时间了。”
“是这样么,禾子?”尤禾爸看向低着头的尤禾。
尤禾依旧没说话,只是紧握着拳头不让泪水留下来。
“你老子跟你说话呢!”
尤禾再也受不住了,向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屋。
“你!”尤禾爸再次气得发抖,立刻抄起了木板。
柳一池赶紧挡在尤禾爸身前。
“尤禾爸!”她大喊一声。
尤禾爸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震慑到了,愣在了原地。
“尤禾明显是跟孩子们闹矛盾了,现在正伤心呢,您就别激他了。让他好好一个人静一静,等他平静下来,再心平气和地跟他沟通,老打骂也不是办法。更何况,小孩子也叛逆期呢,是不是?”
尤禾爸被说服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禾儿她妈诶死的早么,不然这碎娃子也不会这样子喽。”
“我能理解。”柳一池心里也暗暗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俺就在想,是不是应该对禾儿温温点,”尤禾爸苦瓜脸地说,“但你说有时候就是跟那小子着急么。”
“他有他的难处,您也有您的难处。只能尽量尝试互相理解了。”
“老师,你是个好人的。谢谢你。”
柳一池冲尤禾爸微笑一下,转身回了屋子。
第二天早上,在柳一池准备出发时,她惊讶的发现,尤禾今天没有等自己。
难道今天他是值日生?那确实应该走的早,这也侧面证明了尤禾是个好孩子,柳一池欣慰地想。
不过还好自己认得路,大白天的一个人去学校也没什么。
于是,柳一池背着黑色的电脑包,走在乡间小路上。
路上的景色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但是好像格外安静。但也没有道理格外安静,柳一池便只能告诉自己这是心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