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幽幽的呼出一口气。
她今夜一共杀死了多少人,她并不知晓。
乾坤双刃戟的四面锋刃上,血迹从未干枯。
她第一次杀人,就一下子杀了数不清的人,这令她十分悲伤、十分歉疚,身边弥漫的挥之不去的血雨腥风,让她好几次都差点呕吐出来!
但她明白,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对此,无怨无悔,勇往直前!
“婷婷,你累么?”白起温和的问道,“你累的话就坐到我前面来休息吧,我可以一边护着你,一边杀敌。”
婷婷摇了摇头,笑道:“我不累。”
魏军本已伤亡惨重,这会儿又连失两员主将,战意消耗殆尽,无论是城外的将士,或者是城楼上的军队,咸有逃亡之念,遂争先恐后的往垣城后门狂奔而去,欲图过桥脱险。
埋伏在垣城后门对岸的五万秦军等候多时,司马错发令道:“出击!”秦军如潮水般涌上桥梁,冲上岸滩。
逃亡的魏军吓得魂飞魄散!
秦军拆毁桥梁,围着魏军的散兵游勇一通砍杀践踏,岸滩上血肉横飞,哀声震天。
这场仗打完,天还未亮,魏军全军覆没。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军功
日出,秦军重新建好了桥梁。
司马错把垣城内的魏国百姓全部驱逐。白起选了几员武士,冒充魏人,赴河雍城散布垣城魏军惨败的消息。
午后,阳光和煦,河流水面的波纹灿烂闪烁,似金色的鱼鳞。
白起在岸边清洗他和婷婷的盔甲。他给婷婷铺了一块厚软的茵褥,让婷婷坐于茵褥上。
婷婷身穿寻常的红色衣裙,梳着寻常的发式,舒雅端坐,文静安详。青天绿水映衬下,她纤巧的倩影清逸无伦、飘渺绝俗,仿佛只是一个梦、一个幻想。
此刻的她,哪里还是在战场上手握神兵、杀敌如割草的女将?
她分明是一位娇美纯净的小仙女!
“婷婷,你今天起床之后一句话也没说,”白起笑着道,“你如果是在生我的气,就直管骂我吧,不要憋着。”
婷婷沉忖须臾,乌眸灼灼瞪视白起,道:“我……我都说了我困,你为何还要折腾我!”
白起笑道:“因为我忍不住。”
婷婷斥道:“你好生自私,只顾自己快活,却一点也不顾着我!你知道我那会儿有多困吗!”
白起笑得更欢,道:“我知道你困倦,但我也知道你肯定会有兴致。你后来的确很高兴啊,是不是?”
婷婷哑口无语。她既不能回答“不是”,又不愿回答“是”,羞恼交加之下,雪白的脸腮胀得红彤彤的,十分可爱。
白起在河水中洗了把手,甩干水珠,然后轻轻揉抚婷婷双肩,柔声道:“婷婷别生气了,晚膳时我亲自烧两道好菜给你吃。”
婷婷横了白起一眼,冷冷的道:“哼,倘若我们那什么的动静被人听到了,再被传出去,我一定不饶你!”
白起洒然道:“你大可放心,没有我的允许,军中无人敢擅自接近我们的大帐。”顿了一顿,他眯起眼,又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你说的‘不饶我’,是要怎样‘不饶我’呀?”
婷婷细眉稍蹙,老实的回答道:“我还没想到!”
白起笑道:“哦,等你想到了,可别忘记告诉我,虽然我并不会害怕。”说完这句,他继续清洗盔甲。
婷婷低下头,秀丽的小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少顷,王龁来到河岸边,向白起夫妇恭敬的施了一礼。大猫也跟了来,跑到婷婷身旁,乖顺的趴下。
王龁道:“起哥,将士们取得的斩首数已核算完毕。”
白起点一点头。
王龁笑着对婷婷道:“嫂子虽未割取人头,但嫂子冲锋陷阵所向披靡,有目共睹。我和司马将军商议,就给嫂子计一千首,再加斩杀魏将犀广之功。”
“一千?!”婷婷惊得大呼。
王龁道:“两千三千也行!”
婷婷连忙摇手,道:“还请王大哥与司马将军不要给我计算斩首数目!一来我自己根本不知我杀了多少敌人,二来杀人斩首终究不是好事,你们给我计算数目,我心里憷得慌!还有,犀广不是我杀死的,我仅是毁了他的兵刃,又致他堕马,之后是五位勇敢的骑手杀了他,因此这战功属于那五位骑手。”
王龁伸手搔头,道:“这可难办,依着律法,军队的作战情形和诸位将士取得的战果战功都必须如实汇报给大王。”
婷婷道:“既然是如实汇报,你们就更不该给我编造斩首数、伪造战功嘛!”
王龁犹在搔头,道:“也对,可是嫂子的军功应当如何写明呢?”
白起道:“你就写‘大良造夫妇齐心协力、英勇杀敌’即可。”
王龁眨眨眼,道:“起哥,这样写未免太简略了吧?”
白起道:“就这样写。”
王龁不敢违逆白起,抱拳道:“谨诺!”便转身向司马错的营帐跑去。
河风悠悠,远山巍巍。
大猫将毛绒绒的大脑袋枕到婷婷腿上,嘴巴里发出“呜呜”的沉闷声响。
白起剑眉骤竖,喝道:“大猫,挪开你的头!”
婷婷笑吟吟的道:“哎呀,老白你别这么凶,大猫是不开心呢。”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轻抚大猫头顶。
白起冷冷的道:“它有什么不开心的?”
婷婷道:“我猜是我们昨晚打仗时没带着大猫,所以大猫不开心咯。”
白起道:“即便它不开心,也不能把头靠在你腿上!”
婷婷忍不住“格格格”大声欢笑。
大猫识相,怏怏的缩了脖子。
婷婷捋一捋大猫的须子,道:“大猫,倘使你真想随我和老白上阵打仗,我得先帮你准备一套护甲。”
大猫顿时高昂头颈、虎目圆睁,一下子抖擞了精神。
过了一会儿,有五名年轻的军士走来,下拜道:“参见白将军!参见夫人!”
婷婷道:“咦?莫非有什么军情?”
为首那名军士笑道:“小的蹇百里,与四位小兄弟前来感谢夫人大恩!”
婷婷纳罕道:“此话从何说起?”
蹇百里道:“前夜一战中,夫人打得那魏将犀广堕马,我们五人随即刺杀之。适才王将军说夫人将此军功归在我们五人头上,这下我们五人都有望升官为千夫长啦!”
婷婷恍然,微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们不必谢我,毕竟确实是你们五人杀了犀广。”
五名军士都腼腆的笑着,蹇百里道:“若非夫人事先打得犀广无力还击,单凭我们五人的本领,真未必杀得了他。”
婷婷却轻轻叹息一声,道:“我损毁了犀广的兵器,见他堕马伏地,情状狼狈不堪,那一瞬间我当真有些心软,不忍再出杀招。然而事后我细想,万一犀广那时垂死反扑,说不定还会伤到我和老白,或者伤到其他秦军将士,因我清楚记得,那时我觉察到犀广心中怀有极大的恶意。唉,也是幸亏你们五人出手麻利,让犀广当场毙命,免除了后患。”
白起皱着剑眉注视婷婷,郑重的道:“婷婷,即便犀广那厮垂死反扑,我也绝不会让他伤到你。”
婷婷冁然而笑,道:“总之,五位小兄弟的的确确立了大功。”
五名军士均欣喜万分,又拜道:“夫人过奖!多谢夫人!”
蹇百里道:“小的曾有幸帮助白将军与夫人抬过婚床,夫人可还记得吗?其时夫人说过可以教授小的两招武艺。”
婷婷努力回忆,道:“恩……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蹇百里笑道:“夫人的武艺令小的们大长见识、叹为观止!小的如能学到夫人本领之万一,那也将一生受益无穷!”
婷婷莞尔道:“我既然答应过你,自不会食言。”
蹇百里心花怒放。
婷婷道:“我师门的独门武学,无论是招式,或是内功心法,都过于阴柔,只适合女子修习。但我还学过一种通用的调息之法,能与天生的膂力互助互补,若每日修习,一则可以强身健体,二则可以在行军作战时节省气力。我先教你这个调息之法可好?”
蹇百里道:“太好了!小的感激不尽!”
婷婷笑道:“待我回了大帐,我把这调息之法的诀窍写下来,交给你,你可在军中传阅,谁要想学,都能尝试,如有不明之处,再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