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烽烟(298)

作者:西元的伊南娜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虞信明了韩然的心思,无计奈何,悒悒而归。

回到邯郸,赵王和平原君已在,虞信听闻魏国亦不肯施援,愁容满面的道:“魏、韩两国与赵国同出晋地,却俱不救赵,齐、楚更难指望也!”

果然数天之后,蔺相如和楼昌亦无功而返。齐王田健、楚王熊元均以“秦国乃同盟之国,不可背”为由,拒绝支援赵国。

赵丹顿足斥骂:“这些国君一个个都作壁上观、见死不救,忒也卑鄙浅薄!”

赵胜面带惭色的道:“是微臣辅政玩忽,数载未与列国深修公谊,以致大战爆发、赵国孤掌难鸣!”

田单宽解他道:“我等也不是没去与列国示好,但列国总不领情,我等也没法的。”

赵胜叹道:“合纵未成,实难战秦也!”

田单道:“当年若非华阳君突然献地投诚,这场大战根本不会发生。所以这纯粹是意外之事,平原君无需过分挂怀。”

赵丹听着这话,自己心头也忽有刺痛之感。

当年冯亭敬献上党郡,赵丹急于建功,欣然接纳,于是引来一场旷日持久的鏖兵。而今赵国数十万精锐深陷困境,他最珍重的亲友福祸难卜,如斯局面岂非皆是他好大喜功的恶果?

“寡人一定要救助括兄!”赵丹忍着眼泪,大声疾呼,“列国俱不支援,寡人就倾赵国之力,务必救括兄脱困!”

赵胜、田单等人也爱惜军队和赵括,均支持国君的旨意,此刻只待赵豹和郑朱调集边军,同时等待斥候回报长平的详细情形。

次日,斥候自长平归来,道:“秦贼把战地封堵得严严实实的,军情极难打探。小人只打探到华阳君已殉国,我军曾反攻长平关、但未能成功,百里石长城现有秦军约十万。还有,秦军现在的主帅,是武安君白起!”

赵丹蓦的身躯一歪,筋骨散了架似的瘫倒在王座上,声泪俱下:“果真是白起!果真是白起啊!这可如何是好!”

大殿内文武官员无不惊骇恐慌,一时之间谁也没个主意。

过了半晌,田单向赵丹道:“先夺回百里石长城,否则绝无转圜余地。”

赵丹由宦者令搀扶着,踉踉跄跄冲下王座,走至田单面前,握住他一手,道:“是,我们必须夺回百里石长城!”

田单大病初愈,身子仍弱,掩着口咳嗽一声,皱眉道:“微臣曾找廉颇研讨过,据廉颇所言,百里石长城本为抵御秦军而筑,坚不可摧,秦军若不是突施奇袭,断断无法攻克。现秦军有十万兵马驻守百里石长城,我军若去攻打,一则要有充足的兵力,二则最好也能有奇袭之策。”

赵丹道:“寡人会尽力调兵!至于如何奇袭,寡人是不懂的,都平君能征惯战,可有法子么?”

田单咂了咂嘴,回答道:“隐蔽的奇袭路径,当真是没有,但倘使我军能借道魏国,从魏国边境突入战地,或许也可打秦贼一个措手不及。”

赵丹一听“借道魏国”,脑中立刻浮现出魏圉那副幸灾乐祸、冷嘲热讽的嘴脸,心底颇感厌恶。但此际他最顾念的是赵括,遂只得暂且忍气,道:“好,寡人再去大梁向魏王求助!”

平原君赵胜道:“大王,这次就让微臣一人前去吧。阿豹和郑朱也该带边军回邯郸了,您须留在邯郸统辖大局。”

赵丹觉赵胜所言有理,便让赵胜再度赴魏。

又过了两日,郑朱风尘仆仆的回到邯郸,一脸惶急的向君王和同僚们道:“燕国重兵压境,大有侵攻之势,我们东境和北境的边军皆调度不得矣!”

赵丹及诸位臣僚痛心疾首,田单喝道:“燕贼这是要趁火打劫啊!”

郑朱对赵丹道:“大王,事态紧急,平阳君已先赴蓟城请求燕王罢兵,但代郡、云中郡两地的边军目下确实不能转移,我们只能另行调兵支援马服君了!”

赵丹两手死死抓着鬓发,破口大骂道:“姬桓这个畜生,必不得好死!”

然而咒骂燕王无济于事,设法集结援军才是当务之急。

可赵国的兵力早已十分匮乏,除了代郡、云中郡的边军,目下只剩邯郸尚有十万精兵,这是都城的守卫之师。

“事已至此,寡人便御驾亲征,率领邯郸城的十万大军去援助括兄!”赵丹面红耳赤的道。

蔺相如和虞信忙出言谏阻:“大王,万万不可!都城不能没有守军!”

田单也道:“邯郸离魏国太近,魏王记恨赵国,恐会趁虚而入,是以邯郸须留有守军,防人不仁。”

赵丹吼道:“顾不得了!寡人要救括兄啊!”

田单思索片时,道:“请大王颁诏,征募新兵。”

蔺相如道:“我国已有数十万壮丁身在战场,加上秋收在迩,人民将忙于农事,我们能征募到的新兵恐怕不多,而且新兵战力弱,打不了硬仗。”

田单苦叹道:“除此之外,我等别无良策。大王且先颁下诏令,待征得新兵,再作调度。”

赵丹立时提笔,飞快书写诏令。刚一写完,登觉精疲力竭,眼前一黑,昏倒在御案上。

*

长平镇的赵军已被包围了四十余天,军中无寸草可食。

朱呈和季攸向赵括请缨:“大哥,我们再去突围!”

赵括摇一摇头,说道:“我军目今体力不支,战力大不如从前,出击无异于送死。”

季攸道:“大哥,长平镇已经一点食物也不剩了,援军又没个影儿,我们守在这里也仅是等死而已!我们是军人,与其窝囊的饿死,还不如与敌贼血拼而死!”

赵括注视着沙盘,双眉深拢,牙齿咬住下唇。

于他而言,自己的生命该怎样终结,已然无关紧要。他甚至愿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只求能挽回战局、挽救数十万将士、防止国家蒙受重大损失。

可强敌显然不会让他趁愿。

因此,他的心情比死更痛苦。

而他偏偏又不能一死换得解脱。

他必须活着,冷静的活着。

唯有冷静的活着,他才可肩负起他作为主帅的职责,即使这份职责已超出了他的承当之力。

“我们再坚持几日。”赵括向朱呈和季攸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冒险出击。”

朱呈、季攸垂手长叹。

赵括望着两位义弟憔悴沮索的脸孔,心中深感怜惜与歉仄,温颜道:“不早了,你俩先回去休息吧。”

季攸微微一笑,故作开朗的道:“我和三哥还没犯困呢,我们倒想陪着大哥多说会儿话。”

赵括也笑了,道:“好,我们兄弟多说会儿话……”言语时不禁忆及贾亶,头一低,几欲落泪。

朱呈和季攸亦是眼圈发红。朱呈咳嗽一声,道:“大哥,帐里太闷了,我们去外头一边吹风一边说话,可好?”

赵括成日在大帐里苦思筹策,始终无果,不免忧愤抑郁,也是需要适当排遣,遂应允朱呈的提议。三位结义兄弟肩并肩走出大帐。

入夜后的长平镇,看起来恍惚不如白天荒寒。白天阳光照耀,长平镇寸草不生的景况暴露无遗,此时夜色漆黑浓重,却是把种种凄凉萧瑟之状遮掩了大半。

赵军大部分将士都已就寝,他们虽饥饿难耐,却也疲倦难耐,营地里四处可闻连绵的鼾声。

赵括泪凝于眶,心底悲泣:“将士们舍生忘死的随我战斗,全是为了报效祖国、光耀家族,我本该带领大家奏凯而还,可现在我却使大家深陷绝境……”

朱呈、季攸不忍赵括过度忧虑战局,便故意说些平昔的喜乐之事,盼能疏解赵括的愁绪。

但赵括又由此想到国君赵丹,想到平原君、平阳君等同僚,想到已故的父亲赵奢和家中亲人,想到往日与三位义弟鲜衣怒马的驰骋在邯郸城的大道上……深重的愧疚和悲伤益发充塞了他的心田脑海,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吞噬。

他仰起面庞望着天空,不让眼泪夺眶。

时值戌月初一,夜幕不见月色。

然繁星布满玄穹,璀璨绚丽、温柔可爱,恰似婷婷乌眸中灵动的光彩。

“师父……”赵括心弦抖颤,泪水终究溢出眼角。

三人在营地随意踱步,突然瞥到远处人影幢幢,像是一些士卒蹑手蹑脚的钻出各自的营帐,凑在一块儿,鬼鬼祟祟往前小跑,不知要去哪里。

“混蛋!他们是要当逃兵吗!”朱呈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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