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将婷婷盘中的牛肉切成小块,再撒上盐、椒粉、枯茗子末。
婷婷吃了一小块牛肉,忽然抬头问白起:“老白,你看到大凤了么?大凤怎没来吃饭?”
白起剑眉微挑,道:“估计是飞到附近的山林里去玩了吧。它不在也好,不然叽叽喳喳的吵闹,可聒噪了。”
婷婷鼻子里一“哼”,小拳头轻捶白起一记,又转首问伏地啃羊腿的大猫:“大猫,你看到大凤了吗?”
大猫昂起脑袋,一双大眼睛亮闪闪、水汪汪的望着婷婷。
婷婷苦笑道:“好吧,你也没看到大凤。”
白起揉了揉婷婷的胳膊,道:“你好好吃饭,别惦记大凤了。大凤玩累了,自然会回来。”
话音甫落,只听远方传来一声尖锐又怪异的嘶叫:“救命!”
众人循声望去,见那声音的主人是一只绿色的鸟儿,正是大凤!
大凤在空中疾飞,一个硕大的灰色影子紧紧跟着它,好像是把它当成了猎物!
“嚯!好大一只雕鸮!”魏冉不禁呼道。
蔡牧紧张道:“雕鸮可是很凶的!万一伤着大王就不好了!护驾护驾!”
嬴稷周围的虎贲武士们早就端起了劲弩,瞄准空中的灰影。
嬴稷淡定的道:“那雕鸮离寡人远着呢,你们别慌。”
大凤在空中兜了个圈子,突然如箭矢也似的俯冲到白起和婷婷的食案上,叫道:“大良造!小仙女!救命!”
白起冷冷的道:“懦弱的笨鸟,也就只会饶舌。”
婷婷却爽朗而笑,左臂轻挥,红彤彤的衣袖将大凤笼着卷到她腿上,右臂稍抬,洁白小巧的手掌朝那雕鸮摇了一摇。
那雕鸮的飞行速度登时变慢,“呼呼”扑动双翅,稳稳当当的落地,眼睛直勾勾的注视婷婷。众人一打量,那雕鸮的身长竟超过了三尺,实属罕见!
大猫走上前,伸过鼻子嗅那雕鸮的气味。
那雕鸮对猛虎毫无畏惧之态,纹丝不动的昂首站着,胸口黑、白、灰相间的羽毛在日头下熠熠生辉,甚是英武!
婷婷将一盘尚未切割的羊肉放在自己座位旁,然后对那雕鸮说道:“来吃吧。”
雕鸮金黄的眼睑、漆黑的眼珠闪闪发光,“咕咕”欢呼两声,展翅低飞过去,埋头啄食羊肉。
大凤站在婷婷腿上,冲那雕鸮喊道:“野鸟,弃恶从善!”
婷婷笑道:“大凤,你别这么没礼貌。”
大凤“噢”的答应,飞到另一只盘子上,也开始进食。
嬴稷笑容满面的拍手喝彩:“小仙女驯服了一只猛禽,真是了不起!”
婷婷欠身施礼,道:“大王谬赞。”
白起递给婷婷一杯蜂蜜水,温和的笑道:“累了吧?喝些水解解渴。”
婷婷嫣然道:“我没花一丝力气,怎会累?”双手接过玉杯,优雅啜饮。
那雕鸮饱餐一顿之后,也不飞离,英姿勃勃的挺立在婷婷身畔,似决定从此追随婷婷。
婷婷自是喜悦,给雕鸮取名为“大鸮”。
*
到了寅月初七,白起和婷婷在营帐内庆贺生辰。
婷婷早早做好了一枚白玉环,赠给白起,白起也雕琢了一枚勾云纹白玉勒子,送给婷婷。
婷婷喜道:“我此趟正好戴着你以前给我的赤玉珠项链,这白玉勒子可以配在珠链上!”于是从衣服里摸出赤玉珠链,将白玉勒子用细绳串了、连结到珠链上,兴致勃勃的问白起:“怎样?好看吗?”
白起的目光温柔似水、深情无限,笑道:“不错,但如果是衬着婷婷胸脯的肌肤,必定更好看!”
婷婷雪腮飞红,横眉嗔道:“老白,你又说轻浮话了!”
白起张臂抱紧婷婷,脸上笑容愈热烈,道:“今天是你我的生辰,是好日子,婷婷莫生气!”
婷婷娇躯一扭,傲慢的道:“我可以不生气,但你得好生的‘伺候’我。”
白起亲了亲婷婷的丹唇,兴奋的笑道:“我哪次不是好生的‘伺候’你了?”立刻就为婷婷宽衣。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夺郢
仲春风暖,万物孳生。
白起点了五万精兵,出发伐郢。
途中,秦军先打下一座名叫安陆的城邑。此城邑的规模不大,无法与鄢城、邓邑相提并论,却是郢都北面的最后一座要塞!
安陆守军的人数也不多,与秦军交锋之后,大部分守军都在战斗中阵亡,侥幸逃生的散兵们争先恐后的退入郢都。
楚王熊横、朝中大臣、郢都军民,无人不是惊骇得魂飞魄散!所有人皆知晓,骁悍的秦军很快就会杀到他们眼皮底下,他们的性命已是危在旦夕!
楚王熊横决心以郢都的十五万军士死守城邑,并鼓动城中百姓加入行伍。
秦军在安陆驻留了数日,郢都的君臣百姓寝食难安,时时刻刻畏惧秦军忽然自北方一径杀来。楚王在北城门布下重兵,任命令尹昭子为主帅,若敖沖、彭隼为副将,全军日夜警戒。
然而,白起却没有直接进攻郢城的北城门。
他在安陆留下了一万兵马,让王龁统领,自己则带着余下的四万兵马深入鄢郢西面的丘陵密林,神不知、鬼不觉的快速绕行到郢城以南,突袭郢城的南城门!郢城南城门的楚军兵力大约仅是北城门的一两成!
熊横与臣僚们这才恍然:“安陆在郢都以北,离郢都甚近,秦军占领安陆,我等自然以为秦军会顺势攻打郢都北门,故而在北门设置重兵防御,但如今秦军却绕路攻打郢都的南门!我等皆中了白起的诡计也!”
郢城是楚国的国都,方圆辽阔,楚军又是以步卒为主,从北门调兵到南门,那是颇为费时的。而秦军乃是虎狼之师,作战极其凶残勇猛,郢城南门的薄弱城防根本招架不住秦军的攻势。是故,北门的楚军刚跑到半路,南门就已被攻破,秦军如黑色洪水一般急涌入城内,刹那湮没了郢城繁华似锦的通衢广陌。
南城门失守,楚军本已斗志大衰,又眼见秦军一路狂奔、杀人如麻,更是吓得肝胆俱碎,一时之间谁也不敢上前迎击,人人皆是能退则退、能逃则逃,退逃得稍有迟缓,便即变作秦军马蹄兵刃下的尸骸。
城内乱成一团,王宫内亦是混乱不堪。
楚王熊横这时也顾不得和臣僚商议对策,只匆匆忙忙的指使宫人收拾了些珍宝,而后带着宠爱的妃嫔子女们、以及近臣和侍卫,准备驱车逃离国都。
黄歇噙泪哀叹道:“两百年前,伍子胥领吴军攻入郢都,令大楚蒙受国耻,今时今日,大楚又再度遭此弥天大祸,东皇太一何以不庇佑大楚国运!”
熊横道:“只消寡人保住性命,王室留住血脉,大楚必有复兴之日!”
黄歇心中对熊横极是气恼,却碍于君臣之礼不能发作,只问道:“大王打算去往何处?”
熊横道:“往东跑,跑得越远越好!”
车队先赶到郢都北门,与昭子汇合,昭子身边仍有数万士卒。
熊横下令道:“昭卿家,你和你的部众都跟寡人一道走,护送寡人去东方!”
昭子原也不愿留在郢都殉城,听到君上这一指令,大喜过望。
黄歇却道:“大王,我们应调派军队去增援西面的夷陵!大楚王室的宗庙和历代先王的陵寝皆在夷陵,夷陵一旦落入秦贼之手,后果不堪设想啊!”
熊横的粗眉拧成了疙瘩,恨恨的道:“西面多座城邑都被秦贼给占了,寡人再调军队过去,也只是送羊入虎口啊!唉!还是留着这些军力护送寡人迁都为善!”
黄歇真有满腔的悲愤,心痛如剑刺刀割,却又实在想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计策。
昭子请示道:“大王,若敖沖和彭隼两位将军仍在城内指挥守军作战,可要通知他们撤离?”
熊横忖度片刻,唉声叹气的摇了摇手,道:“不必了,寡人东去,总需要有人断后。若敖沖和彭隼乃是戴罪之身,此次权当是他们戴罪立功了。”
这话一出口,昭子和黄歇均是心下一懔,但谁也没反驳。
危难当头,有些牺牲是无法避免的。
遂尔,楚王熊横一行人自郢城北门奔出,朝着东北方向逃去。
留在郢城内的楚军已阵亡过半,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在溃散时被秦军截杀,只有若敖沖、彭隼的亲兵们是英勇拼斗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