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莺急了:“公子,这么晚了您去哪儿?”
燕挽只道:“别跟过来。”
一个人出了府,赶到小波亭。
蓝佩却不在小波亭中。
燕挽等了半宿。
第95章 难嫁第九十五天
……
前尘往事, 尽如绘卷浮于跟前,燕挽方知上辈子的自己有多么软弱无能,以这般俯仰姿态旁观, 他才可从中捕捉到当时不曾明悟的细枝末节。
一如他当初以为纪风玄凑上来不过因着自己燕家嫡公子的身份才曲意讨好, 却不见他照顾他时有多么温柔仔细, 那眉间的担忧之色不曾减退过半分。
他因痛苦而将自己的心冰封,将养兄的体贴关心当做理所当然,对养兄在府中的处事多艰视而不见,燕母对其逼迫时,他火上浇油, 遭到退婚时,他愤恨难平。
殊不知一切都是他活该。
而纪风玄一番尽心尽力不过落得个心灰意冷被赶出燕家的结局, 还成了他以为的负心汉。
燕挽几乎不忍再看,并已预见未来发生种种,其中的自己有多么愚蠢。
但见眼下蓝佩放了他的鸽子,让他独自在小波亭等了半宿,心知或有隐情在内,但未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
“护驾,快护驾。”
明黄寝殿内, 刺客持剑来势汹汹,直往榻上与蓝佩对弈的天子刺去。
蓝佩被天子留于宫中手谈,未曾想会面临如此境地,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手握住了剑柄, 手掌被割裂流下血来。
刺客勃然大怒,往他心口捅了他一剑。
天子骇然失色,惊声叫道:“蓝卿!”
刺客又往天子奔去, 好在寝殿的门一脚被踹开,三皇子宁沉率人前来救驾,很快将场面控制住。
蓝佩不善武功,被刺一剑当场陷入昏迷,宁沉将刺客带下去,一番调查,证据直指七皇子,然后将证供呈于天子跟前。
七皇子被带到殿前,不思悔过,咬牙切齿道:“父皇什么都偏向三哥,我老七有今日全被你们所逼,我有哪点不如老三,父皇偷偷立下储君之诏写老三名字的时候可有顾虑过我?”
天子既怒且悲,免其一死,判以流放之刑,让人连夜押送他去往贫瘠封地,勒令宫人守口如瓶,权当今夜之事没有发生。
天子传唤太医前来给蓝佩诊治,伤势虽然严重好在没有伤及性命,便留他在宫中静心将养。
……
燕挽再见蓝佩又是过了许久,他以为蓝佩放了他的鸽子,是对他腻味了,索性自己也不愿再扮演燕怀枳,便也没有刻意去打听蓝佩是何动静。
他同太书院的王孙贵胄们算是彻底结下了梁子,有些话听得多了渐渐就习惯了,燕挽再也生不出什么异样的感觉。
却不想,正好被蓝佩撞上。
燕挽见到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今日百官休沐他怎会在宫里;第二念头则是小波亭一会他爽了约,自己究竟该对他抱以何等态度。
燕挽焉能不怪他,自己露立中宵空等一遭,就算他扮得不像燕怀枳,他也没必要这般待他,莫非将他视作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走神间,听得蓝佩浅浅微笑着喊了那群王孙贵胄的名字,不紧不慢道:“前不久圣上还同我说燕公子品学兼优冰雪聪明,只可惜遇人不淑,未能得福,诸位对燕公子出言相侮,可是对圣上有所不满。”
公子哥们面面相觑,头一回吃了瘪,顷刻散去。
接着,他转过眸来,看向他道:“为什么不还嘴。”
燕挽说:“还过了,没有用。”
蓝佩默了一晌,对他道:“我近来时常在宫中走动,你有事遣人去太白殿找我。”
听他这么说,燕挽忍不住心软,原谅他小波亭失约之事了。
此后,两人就如同约定俗成一般,夜夜在小波亭相会。
蓝佩对他日益温柔,他亦把持不住付出情意,此间爱恋热烈如火。
忽有一日,蓝佩道:“你以后不必打扮成这样来见我。”
燕挽惊异:“为什么?”
蓝佩执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过些天再告诉你。”
燕挽猜想到某种可能性,内心极为雀跃,投入他的怀,说:“好,我等你。”
蓝佩将他送回燕府,亲眼看他进到燕府里面,才折身离去。
他开始密谋筹办一桩大事,其中诸多细节自己亲力亲为,毫不假借人手。
却突然被蓝父召回。
昏暗的书房里,坐于椅子上的腐朽男人眼光锐利,面容严肃,他手边放着一副皮鞭,跟前堆着他亲手抄写的经书,眯着眼一字一句道:
“听说你最近和燕家那小子走得很近?”
蓝佩垂眼,语气极其冷淡:“这好像不关你的事,父亲。”
男人勃然大怒:“孽障!自你母亲去世后,你愈发不服管教了。”
蓝佩抬起头,满面嘲讽:“仅凭一腔怀疑,你便狠得下心下那样的毒手,你有什么资格提起她,我的好父亲?”
男人怒不可竭,将桌上的鞭子拾起,朝他扔了过去。
蓝佩也没闪躲,鞭子砸在脸上,在他面上擦出一丝红痕,接着他弯腰将鞭子捡了起来,道:“我以后不会再听你的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这个家我不会再回了。”
他已经看好了府邸,远离蓝家,将是他一生最温暖的栖居之地。
言讫,他转身离去。
男人厉声道:“站住!”
蓝佩没有半分停步。
直到他走到门口,男人妥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以后不会这么对你了。”
蓝佩指尖蜷起。
又听他说:“只要你娶了苏家小姐,你爱如何就如何!”
蓝佩嗤地一声笑了,他就知道让一个狼心狗肺的人从良是不可能的,可笑他还因他的话产生了一丝迟疑,于是再无留恋大步离去。
是夜,燕挽觉察到蓝佩心情不好,问他怎么了,蓝佩看着他男装英俊玉树临风的样子,勾起了唇角:“话本上夜半幽会的情人要么是人妖相恋,要么是人鬼情未了,你说你是哪一种?”
燕挽怎么听都觉得他在故意捉弄他,于是装傻不配合:“不知道。”
蓝佩捏了捏他的脸,轻笑道:“是狐妖,专勾男子魂魄吸男子精气的狐妖。”
燕挽脸颊一红,瞪了他一眼,“呸”地一声:“胡说八道,哪儿有狐妖是男的。”
“你是,你已经把我的魂都给勾走了,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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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难嫁第九十六天
“小狐狸”当真暧昧, 听着也很羞耻,但燕挽莫名很喜欢,眨着眼很是无辜。
蓝佩又抵着他的额头, 缱绻万分的叫他:“阿挽。”
燕挽呼吸都被撩乱, 他极想问他, 他究竟更喜欢自己还是燕怀枳,但想到蓝佩同他说过的,过些天就告诉他,他决定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了许久。
蓝佩已经修建好了宅子,添置了家具, 院墙瓦片依儿时记忆中燕家的所砌。
他亲手种下了大片海棠,还做了一只成人可坐的摇摇木马放在屋里, 小时候燕挽喜欢骑,却还舍得让给他骑,这份情谊如今想来仍觉甜蜜。
脱离蓝家,他的家财不多了,但依然写了满满一册子的聘礼,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蓝佩让人算了吉日,最快在后日,便又往宅子里添置了一些东西。
适时靖成世子裴澈前来拜访, 带着燕母的口风过来试探蓝佩最近同燕挽走得那么近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但话没问出口, 先看了满地贴着“囍”字的箱子,他目瞪口呆,良久回神:“蓝佩哥哥, 你可以啊,闷头干大事。”
蓝佩轻轻一笑,认真的看着他道:“我同阿挽情路坎坷,多有不顺,我想将他牢牢抓在手里,不想再错过了。”
裴澈放心了,也替燕母舒了口气:“甚好,介时我来喝表兄和蓝佩哥哥的喜酒。”
蓝佩笑了笑:“暂且不要告诉阿挽,我怕他高兴得睡不着觉,他最近忙于功课本来就瘦了。”
裴澈岂能坏人好事,自是满口答应,连回去给燕母通信去了。
裴澈前脚刚走,后脚蓝家来了人。
“公子,家主请您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