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澈识得轻重,转眼将蓝佩抛之脑后, 兴致勃勃道:“去哪里游?”
……
马车轱辘伴随哒哒马蹄踏过石板,最终停在蓝府前。
蓝佩归了家,令蓝府下人倍感意外,因着蓝父严厉,他平日能不早回就不早回,今日着实难得。
但他步履匆匆,瞧着好像有什么事,转眼就消失在了眼帘。
蓝佩欲回自己厢房,经过正厅,遇一美貌妇人,叫住他:“九思。”
步伐骤然停下,温润如玉的男子面呈温和之色:“娘。”
蓝母道:“可是出什么事了?你父亲他……”
蓝佩神色平静,根本没有心思在意别的,只问:“当年蓝家与燕家为邻,娘可还记得燕家小公子燕挽?”
蓝母不知他作何问起这个,美眸微睁:“你打听他做什么?你父亲不是说不让你同燕家公子来往么?”
蓝佩默了一默,“老八的事与挽弟无关,他当街纵马本就不对。”“九思你究竟想说什么?”
蓝佩微抿薄唇,徐徐道:“我只是问问,我跟随师父外出游学之后,挽弟什么时候回的燕家?”
“这个……”蓝母越发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请母亲如实以告。”
今日见燕挽试喜服,仙容玉貌,如此出众,他想燕怀枳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
然而,这个念头钻出,他猛地想起自己与燕怀枳互通书信,“燕怀枳”在信中鲜少甚至几乎没有主动提过燕挽这个弟弟。
除非他问。
但也只是寥寥数语,潦草带过。
这委实没有道理。
似燕挽这般善良谦卑宽和待人之人,无论给谁做弟弟,都应是非常被喜欢,如果燕挽是他弟弟,他一定非常骄傲,乐于对人提及,所以——
燕怀枳和燕挽或许不和。
但他心中总有些怪异的感觉,就好像碰到了一面墙,不能越过去,有些秘密就藏在墙的背后。
蓝母无奈叹了一声:“好罢,娘告诉你。燕家小公子是在燕大小姐去世以后才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还没赶上他姐姐的丧事,你喜欢燕家大小姐娘知道,不过燕大小姐已经逝世,你还是不要忤逆你父亲了,相看正经姑娘……”
“什么!?”
蓝佩声音一颤,面色剧变,温润的眉眼失去颜色。
蓝母瞧他这般模样,吓了一吓。
“怀枳明明告诉我,他早就回了……”
蓝母忍不住同情他:“我早说了,燕大小姐对你无意,忠义侯遗孤住在燕府,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同你信件来往不过是看在为邻情谊敷衍你罢了,怎会事事详尽告知于你。”
蓝佩呼吸一沉,无声哑了喉咙:“是……这样?”
“当然。”
但蓝佩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片刻沉默,蓝佩慢声道:“娘,您能不能帮我查一查?”
蓝母知他骨子里就带着一分固执,不想他固执到如此地步,一口答应:“好。”
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便让他撞了这个南墙,省得念念不忘。
蓝佩回了厢房,将昔日所有信件翻出,一一阅读。
一封、两封、三封……
皆无燕挽。
至最后一封,信上字迹清晰:吾弟已归,忙于习文,勿念。
燕怀枳真的在骗她。
这般细枝末节的事骗他有何好处?
她若跟燕挽真的不和,临终前又为何将信件交给燕挽保管。
难道……
蓝佩骤然想起了自己在含光寺中所做的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更不动了,躺平任嘲,我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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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难嫁第五十六天
白日游湖没有几分意思, 燕挽生生同裴澈挨到了晚上,湖面才热闹起来。
弯月倒映水面, 化作波光粼粼四散的银点, 一只小船撑过身边, 梳着双髻的女童举起花篮, 篮中放了许多银钱。
裴澈掏了一锭银子放入篮中,女童送了他和燕挽一人一枝花, 撑船而去。
不一会儿, 水面行来一只华丽的画舫,貌美的舞姬登台献舞,丝竹之声奏响,吹拉弹唱,一一上演。
燕挽仍年少,不可能不喜欢这等热闹,听裴澈说:“最近京都红袖姑娘最受追捧, 弹得一手好琵琶,却是谁的面子也不给,前些日子好些个名门公子碰了一鼻子灰, 惹出了不少笑话。”
京都的美人很多, 有脾气的却少, 越是这样的越能勾起人的兴趣,燕挽莞尔道:“无一例外?”
“无一例外。”
裴澈身为世子,不纵情声色,却不像燕挽这么忙, 对京都的事知之甚多。
他嗤笑道:“其中就有周衡在内,还想一亲芳泽,结果连人家第一关都过不去,不过京都倒是传出了好些风声,你猜与谁有关?”
燕挽略一思索:“老师?”
裴澈突然感觉跟聪明人说话忒没意思,但还是说了下去:“红袖姑娘设了三关,第一关要能与她合奏,第二关要写得一手好文章,第三关必须好白衣。”
若有第四关,条件肯定是那人必须姓宋。
裴澈道:“已经有不少人说,宋太傅同这红袖姑娘已经私相授受,就等着琅寰公主放人。”
燕挽顿时啼笑皆非。
两人谈话观赏间,画舫上已经过了好几支曲子,由于不是十分出色,不少人意兴阑珊。
却是这时,一道清脆的琵琶声荡开湖面,乍一起调,惊艳四射,方要划走的小船纷纷调头。
“红袖姑娘,红袖姑娘……”
四面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喊。
琵琶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嘈杂,宛如玉珠散落,悦耳动听,燕挽遥遥朝画舫望去,只见画舫上隐有一道女子身影,持着琵琶,风姿绰约。
裴澈高兴道:“我们真是极好的运气。”
第一次来就有了这等耳福。
未曾想一曲毕,有人闹事,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竟然上了画舫,粗鲁拽住了那红袖姑娘,道:“好你个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几个人不肯给面子,你心属宋意勾搭不上,就设这劳什子的三关将我们吊着,今日老子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那公子哥拽住了红袖姑娘的手,粗鲁的将她往自己船上带。
乐师们受到惊吓,一时竟也没人拦住。
船上,裴澈炸了:“我看他才不要脸,找托词掳人,当真是污了我们世子的名头。”
燕挽也认出,那人是尤康世子,乃亲王的嫡子,比裴澈的身份还要正,打小跟裴澈不对付。
燕挽极少听裴澈说人不是,却在他面前骂了这尤康世子三次。
眼见红袖姑娘就要被拉下船,燕挽下定决心开口道:“世子,外袍借我。”
裴澈低头一看,大喜,连忙将衣服脱给了燕挽。
红袖姑娘已被尤康世子拖到了船上,她满脸泪珠,惹人心疼,却是无一人替她出头,敢怒不敢言。
谁都畏惧尤康世子的身份。
湖面上一片寂静。
然而——
一道朗润而冷淡的嗓音自湖面传开,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威势:“住手。”
尤康世子面色一沉,抬头一望,所有百姓也循声音望去。
只见姿容绝好的少年立于船头,身上披着皎白的月光,他一身雪衣,不清冷,但出众,精致的眉眼昳丽非凡,一眼就能攫住人的心神。
尤康世子脸色很是难看:“燕挽?你一个断袖也来跟我争人?”
湖面桥头登时一片哗然。
燕挽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目光,淡淡道:“请世子放了那位姑娘,她哭了,不愿意跟你走。”
尤康世子目光阴冷。
他自是看到了燕挽身后的裴澈,也不消得问燕挽为何要出头。
便听燕挽道:“世子会错了意,红袖姑娘并非属意宋太傅,只是单纯的想找一个意中人。”
“这么说,燕公子觉得自己能过这三关?”尤康世子阴阳怪气道。
燕挽道:“愿意一试。”
然后看向那红袖姑娘。
红袖姑娘忽然止住了泪,不再哭了,因为燕挽的眼神让她感到安定。
尤康世子连说了三声“好”,道:“众目睽睽之下,相信她也不敢放水,我倒要看看燕公子怎么出尽风头。”
红袖姑娘对着燕挽盈盈一拜,回到画舫,问燕挽:“公子擅于何种音律?”
燕挽说:“笛。”
当初宋意便是以笛声闻名遐迩,称谓京都所有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不想燕挽也要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