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极其怕冷,这是位面境管局全员皆知的事情,冬天时候的温衍,绝对是公司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又像是一个移动的吉祥物。
只要看见裹得一层又一层的不明生物在眼前走过,手里还抱着一个比脑袋还大的保温杯的,不用多想,喊一声“小衍”准能叫停。
但温衍第一个角色是方白,身体素质超强的少年警官,方白或许真的不怕冷,但温衍对寒冷的感知不仅仅是通过身体上的,还有来自心理上的。
经过上次的教训,温衍学乖了很多,在衣服底下贴了起码有十片暖身贴,脚下还有两片暖足贴,跟踩着两个风火轮似的,兢兢业业履行自己“暖身体”的职责,可谓是装备齐全。
奈何风透过不怎么严实的衣领、袖口打过,每过一趟,就散走些热量,战栗顷刻拂过全身,温衍看着站在不远处等他的沈泽,有点想骂人。
去哪里不好,偏要来云鼎码头。
风时刻叫嚣着要把自己的头拧下来。
真的是杀人不见血。
沈泽听到身后轻微的动静,下意识转过身来,愣了片刻神后,眉头便跟着皱了起来。
这人……怎么又穿的这么少。
沈泽强忍着才没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到温衍身上,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安全,没有发现可疑设备和可疑人员”的即时消息,斟酌着走近了几步。
沈泽知道自己猜对了,黑二行事向来谨慎,还是在这种节骨眼上,要是派人跟了出来,就要保证不被自己的人发现,可惜他打不了这个包票。
如果在其他地方,黑二或许还有这个胆量试探一下,但是在仓阳,一块碎石、一条河道,都打着他们的名号,能站着不摔倒就很好了。
黑二为了将戏演下去,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沈泽站定的时候,温衍却依旧自顾自往前走着,擦身而过的瞬间,沈泽就感觉到方白的指尖划过自己的掌心,动作掩在那人宽大的袖口下,遮了个完全。
别人看不见,但温衍主动又大胆的亲近,让沈泽起了个战栗。
陌生,又极度诚实。
那人的指尖冰凉,沈泽下意识拢上,想要抓住什么,可惜方白只是点到为止,没有多停留一秒,沈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动作到了手心。
沈泽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嘴角忽的绽开一点弧度,带了些自嘲的意味摇了摇头,这误会的滋味不太好,他在这边沾沾窃喜,那人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还真是……不公平啊。
温衍转过身来,抬了抬眸子,看了看沈泽手心的位置,示意他注意,沈泽低声说了句:“方白?仓阳市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沈泽。”
语气中的疏离和怀疑显而易见。
沈泽一边说着,一边作势整理腕间的衣服,然后就瞟见温衍递给自己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两行字,第一行是我身上有窃听器,第二行是黑二没有派人跟着。
沈泽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的笑意一点点浸染上来。
“沈队。”温衍冷声回道。
“我们在这里发现了林然的尸体,”沈泽沉声道,语气有些捉摸不定,“陈荣也殉职了,当时联系不上你,省厅那边还以为你也……”
看着沈泽的脸,温衍发觉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黑二通过窃听器“看见”的沈泽,肯定跟自己眼前的沈泽不是一个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魔鬼,能用这么天真灿烂的表情说出那样沉着的话。
“还以为我也死了?”温衍避开沈泽的眼神,低声说道。
“只是担心。”沈泽说道。
“这次任务,沈队指挥?”温衍继续问道。
“原则上是这样,”沈泽说的很慢,一字一字似乎能将所有情绪沉埋,“但肯定需要你的配合。”
“配合”两个字被沈泽咬的很重,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试探着,那头黑二的疑虑也一点点打消,沈泽看着方白不经意间的战栗,想着这出戏也演的差不多,再拖下去,这人非感冒不可,于是打定主意喊了停。
“万事小心,保持联系,一旦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先把自己摘出来,别冲动。”沈泽开口提醒道。
温衍想着刚刚两人的对话,没什么纰漏,也就跟着放下心来,然后对着沈泽点了点头,他现在被风吹得脑袋发沉,四肢发僵,急需回暖,于是也顾不得打招呼,简单示了个意就想走。
可是在越过沈泽的那一瞬间,温衍模糊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在了自己手心,带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温衍指节冰凉僵硬,本该合上的手掌像是失去了反应能力,还没来得及感受那东西的轮廓,就在掌心滑落。
紧接着,温衍的手就被沈泽握住了,连带着的,还有半坠未坠的不知名的东西。
莫名其妙被吃了豆腐的温衍:……
光明正大牵了小手的沈泽:(^-^)
作者有话要说:
沈泽:牵手纪念日,四舍五入就是睡了,美滋滋,拿小本本记下来。
第16章 破晓
不知怎的,温衍脑海中忽的就飘出了指南的那句话:你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黑二没有派人跟着,不代表沈泽那边没人跟着,温衍甚至敢打包票,百米开外就有警用监控望远镜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说不定还有自带瞄准镜的高精度狙|击|步|枪,只要沈泽一个手势,自己就能当场去世。
省厅对沈泽的宝贝程度可想而知,还是在这种“两军对垒”、敌我尚且不知的境况下。
温衍完全不敢为、所、欲、为。
那人的温度透过相贴的肌肤一点点传来,温衍被风吹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开始回温,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脉搏跳动的痕迹,只是分不清是沈泽的,还是自己的,那声音不响,却入耳又入心。
尾指的位置尤其明显,有点烫,又有点疼。
温衍很想甩开沈泽的手,但最终咬牙忍住了。
不是为了什么风花雪月的念头,主要是怕当场去世。
沈泽看起来没有放手的打算,如果自己要甩开他,那一定要花些力气,动静小了挣不开,动静大了被不远处的狙击手误会自己在掏枪,那一枪突突过来,自己岂不是死得太憋屈了点。
所以温衍只好扭头看着沈泽,准备用眼神谈判。
他慢慢转过头来,每一帧都像是被刻意拉长,阳光从另一头直直打在他的侧脸,那种错位的微光坠进一半眼眸,添了些温度,牵出一种独属于这个人的、极其少见的无辜和孩子气。
然后,抬眸撞进一片更加无辜的眼神中。
温衍差点都要被气笑了,明明是自己暗中使了好几次劲,调动全身所有的感官在表达同一个想法:莫挨老子!
可偏偏沈泽看起来才像是被吃了豆腐的那个?
忍无可忍的温衍开始暗搓搓发力,就着握手的姿势狠狠掐了沈泽一把,好叫沈泽知道什么叫做“感受到这个巴掌的力量了吗,再不松手,等一下它就会出现在你脸上”。
那句经典名言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哪有什么放不开的手,痛了,就知道放手了。”
还慑在“和方白牵了手”的念头中没有醒来的沈泽,突然就被回握住了手,而且力道还不小,透着一股子坚定,还不失缱绻的味道。
沈泽心跳越发剧烈,尾指也跟着开始发烫,像是有什么潜伏着的东西,不加任何迟疑地流转出来,又钝拙的找不到方向,只好齐齐涌向心口和尾指处。
沈泽只有一个念头:可爱,想抱,这谁能顶得住。
沈泽依旧没什么动静,面上也没什么情绪,温衍狠狠皱了皱眉,顺着力道看向两人交叠着的双手,下意识往外抽离。
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很糟糕,又极度陌生,温衍下意识开始抗拒,他知道自己不是在抗拒沈泽,但模模糊糊没有边界的情绪,自己也只能说个囫囵,只知道自己现在想逃开沈泽的念头不是作假的。
等温衍如愿以偿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跟忽的被握住手一样,沈泽也是忽的卸了力气,没有丝毫征兆和预示,等回过神来,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已经安稳躺在自己的掌心。
温衍也来不及看一眼就下意识握住,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尽早离开码头,风太大,打在身上太疼太冷,还有眼前的沈泽,太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