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位面的伤害值最终都会归零,他不明白严起在怕些什么,更诧异于这人竟然还会害怕。
明明这境管局他说了算。
严起低头,和温衍额间相触。
他喜欢这人的眼睛,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一样。
像从来不会褪色的星辰,从来不会有堕地的一天。
可严起现在想想,哪怕哪天堕进了漫天的黑,堕进了深渊,也不会磨淬半分。
两人气息相缠,明明是一个极尽暧昧的距离,可温衍却只觉得温存到了骨子里。
“你还没跟我说怕什么。”温衍皱了皱鼻子,“不要骗我,说实话。”
怕什么?严起觉得自己怕得太多了。
还没进入位面的时候,怕他受伤,怕他对位面人物动了真感情,怕他步步难行。
等自己进入位面了,怕自己找不到他,怕自己护不住他,怕他对位面中的“自己”感情太深,又怕不够深。
等过了几个位面后,又怕他认不出自己。
……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自己这辈子所有的不甘、挫败和害怕大抵都给了温衍。
严起沉默着,由着所有晦涩又颠沛的爱意一层一层不停歇地席卷过来。
等它们溶在眼前这颗属于他的星辰的温热里,才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说了一句:“怕你不喜欢我。”
最深最挚的挫败和害怕,归根结底就只有一个。
怕他不喜欢自己。
不知怎的,温衍眼角忽地就红了,红得那样猝不及防又悄无声息。
他其实不懂,到现在也不懂。
在方渡那些寥寥的话中,他和严起彼此的存在感似乎就薄薄的一层,那么虚无又不真切。
可严起这句“怕你不喜欢我”那么真切又固执。
“你很好。”温衍微微抬头,在严起唇上落了一个吻,再度重复道:“你很好。”
“我喜欢你。”温衍红着眼睛,话说的很轻,却很郑重。
他从来不知道,在那些从没留意的地方,有一个人这么小心地爱着自己。
所有他以为的“不经意”和误打误撞,其实都是那人捧着心走向自己。
“好。”严起哑着嗓子说了一句,“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温衍有些懵。
他答应什么了?
严起给了他答案。
温衍看着那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戒指,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飞快略过心头,还不等他给出反应,倏地在光影中又声势浩大地折回来,狼藉了一地。
“等等等等。”温衍连忙打住,“这从哪里来的?”
“你以为我只用红线戒就想带走你吗?”严起失笑,“你不介意,我还不舍得。”
“重点是这个吗?”温衍下意识摩挲了一下小指,曾经被红线绕过两匝的地方微微发烫。
“不喜欢这个?”严起将戒指在掌心辗转了一下,随即掌心一合,说道:“那便换。”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衍总觉得这戒指有些眼熟,有点像……安洛和科恩结婚那对勋章对戒,“这个是不是……”
“是。”严起笑着回道。
“我还没说完,”温衍眨了眨眼,“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陪了你十年,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严起眼底泛起显而易见的笑意,一阵过窗而入的风吹起帘子,引着天边暖阳从隙间涌了进来,将他眸底的爱意照得淋漓。
十年。
温衍心里忽地腾起一簇火,交缠着烧了上来。
听起来那么荒唐,却好像……真的有十年。
虽然有些年岁中,严起不是严起,是Y,是沈泽,是顾煊,是江眠,是科恩,还有萧衡,但却陪了自己十年。
“你当时说这戒指好看,我便照着模样,抹了些安洛和科恩的痕迹做了一对。”
温衍看着那对戒指,还当是“新婚燕尔”呢,结果都在一起十年了。
那自己还怕什么?
“这次我也给你五秒的时间。”严起慢慢拿起戒指,“不拒绝的话,就当你答应了。”
“这次也是从一直接到五?”温衍笑道。
“这次不是。”严起敛去所有玩笑的神情,只留下藏无可藏的温柔,“如果五秒不够,我可以给你五分钟,五个小时,五天甚至是五年,我都可以等。”
那放肆汹涌的爱意几乎要将温衍吞没,他微微垂下眸子,轻声道:“你可以数数看。”
“一。”严起低头,轻声开口。
“五。”温衍抬头,轻声回道。
那一瞬间,严起只觉得有一枚最柔软的细刺,朝着自己的心口扎了下去。
他甚至来不及给温衍戴上戒指,便紧紧抱着他吻了下去。
他自认过往的年岁,在没有遇见温衍时候的年岁,其实并不算冤,除了无波无澜了些,无趣了些,大抵也是过得去的。
可当深渊偶然一朝向阳后,便回不到深渊的模样了。
“严起。”
“嗯。”
“你还欠我一杯合卺酒。”
“嗯。”
“还有一场婚礼。”
“嗯。”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别人常说,人生而贪婪,而他一生的贪婪全系在这人身上。
只求,永世为好。
——正文完——
第121章 番外一 想要成亲的小皇帝
就在小皇帝楚离、周原、周宴、徐亮、项鹤、各大影卫他们满天下帮忙找药王的时候,楚怀瑾的病忽地就好了。
民间有句话叫做久病成医,楚怀瑾对自己病灶的了解程度不说八|九,五六分还是有的,早就被那些病症熬成了半吊子郎中,还有几多余岁可偷,他比谁都清楚。
他早就做好了打算,若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天,就寻个僻静些的地方了结此生。
他不愿萧衡为自己赔上一条命。
不是不值得,是不舍得。
他并非良人,而萧衡身后还有这么多的挂牵,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足够了。
楚怀瑾从来不否认,自己想和萧衡白头到老,但他不是个贪心的性子,做楚皇那八年,连活着这么简单的事都成了一种奢侈,早就把他所有贪心都磨净了。
所以他很知足,那人能陪自己走完最后一程,已是大幸,不该为他耗完所有的年岁。
天光将至的时候,睁开眼来,恍惚间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感受到身旁那人的温度,楚怀瑾都觉得是上苍慈仁。
能活着一日,便陪他一日,他就这样想着。
可谁知,一夜醒来,身体内积久而沉的沉疴寒毒忽地散了个干净,毫无征兆、骤然而来。
一向不起什么波澜的心境都久违地有些起伏。
待过了小半月,体内余毒都没了迹象后,楚怀瑾才斟酌着将此事托出。
不出所料……这苔上残雪不化、门庭冷落的小茅屋,自那之后就没消停过。
楚怀瑾有些头疼。
今日这批郎中都不知道是谁弄来的。
“怎的就忽地好了?”周宴不信邪地把了好几次脉,“啧”了一声后,有些不放心道:“小瑾你再仔细想想近来有没有吃过什么、喝过什么?”
“臣也是闻所未闻,许是上天保佑我云楚吧。”项鹤送走一批新的郎中,倚靠在门边呵呵笑。
他摸不清其中的门道,但一想到楚皇的命保住了,便只剩下穷乐呵了。
“事有蹊跷,但总归是大幸事一桩。”周原捋了一把胡子,声音沉闷道:“只是关乎小瑾性命,哪怕是枝节末叶的事情都要一一道着记下,马虎不得。”
说话间,不远处又传来轻微的枯枝被踩过的响动。
又有人来了。
周宴踏雪而起,轻松上了屋檐,简单望了几眼后便喊了一声:“爹,你从哪儿找到苏北南的,我寻了小半月都没寻到。”
“苏大夫来了?那还不快下来迎去,站那么高做什么!”
……
楚怀瑾看着呼啸而去的众人,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生病的时候一个个安慰他无碍、莫怕,等真的无碍了之后,反倒提心吊胆起来了。
视线从窗外移回来,楚怀瑾单手撑着额,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少年天子轻声道:“小离,这不是天子该待得地方,也不是你该做的事。”
“宫中是无趣了些,若是想散心,叫周宴陪你去街上走走可好。”
“不好。”楚离皱着眉头,“就要待在这里。”
许是见楚怀瑾满脸的不赞同,楚离眉头锁地更深:“小皇叔不要任性,该吃药就要吃药,若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或是欢喜的东西,只管写折子告诉我,我遣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