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岚不甘心,将身子继续往前探去,却被鼬一把抱回。
“危险!”他把重心都移到了崖外的风岚拖回了安全地带。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找止水哥哥!”风岚哭喊着,用力去掰鼬抱着自己腰的手,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来不及了……”鼬把脸埋在她的背后,说话时有喷薄的热气浸入她的背脊,激起一阵战栗,他环着她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亦然,“止水,已经去了……”
风岚的动作蓦然僵住。
她转过身,逼视于鼬,强词道:“那是止水哥!「瞬身止水」啊!!!”
泪意汹涌,模糊了她的视线,风岚恨恨抹了把脸,继续强辩着:“这种高度的悬崖怎么能伤得了他?!怎么能伤得了他!!”
鼬依旧低头无言。
黯淡的天光中,风岚看到,他眼角缓缓滑落了黑色的泪痕,似黑暗中血迹的幽暗色泽。她心中一恸,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了鼬的脸颊,想要帮他擦拭去泪水。
指尖触碰之处是始料未及的粘腻,风岚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瞳孔的对焦霎时失控,视线再次模糊。她又用手指搓了搓眼睛,才看清,她的手中抹去的,不是鼬的泪水,而是鲜血。
她抬眸,看见鼬如业火般艳烈的查克拉在双眼周围聚集,烈火灼焰,几欲将他引坠焚灭。
鼬缓缓地抬起头,写轮眼中那三枚勾玉倏然旋开三角的裂纹,似张刃的狰狞风刀,在寒夜的漆黑中撕开疮痍的血路,和着他眼尾那两道血泪,仿佛预示着灾厄与不祥的血光。
“哥哥,你的眼睛……”
“你的眼睛?”
两人不约而同道。
风岚微微怔住。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她能看见鼬的查克拉呢?
难道、难道……
她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上的骨血脉络在她这双眼中一览无余:她看到自己金蓝色的查克拉在皮下的经络中缓缓流动,似永不枯竭的泉流,潺潺涓涓,奔流不息,喷薄着旺盛而张扬的生命力。
她开眼了。
带着这个震撼的念头,风岚倒在了鼬的怀中。
……
……
……
……
……
风岚再次从梦中惊醒。
这一次,她很清楚地记得梦的内容。
她梦见,止水死了。而她,开了写轮眼。
呵,多么荒唐的梦啊!
不是吗?
梦的内容或许真实而绝望,让她直至清醒之时仍心有戚戚。她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时候尚早,冬季时分天亮得晚,此时只有熹微的亮光透过绒质的窗帘,朦朦胧胧,让人愈发惫懒。
眼眶周围有着干涩的痛,脑袋也胀得不行,仿佛她在梦里痛哭过一般。
风岚再无睡意,即使假期无需起得这么早,她还是掀了被子下床。
穿衣的时候她微微一愣,自己什么时候懒到睡觉也不脱外套了?还是贴着睡衣穿的?难道是在梦游时穿上的吗?
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回想梦中的细节。
魂不守舍地走进了洗手间,风岚站在盥洗盆前,习惯性地打开水龙头,把水温调热。流动的热水即刻涌出,在冬日清寒的空气中飘起蒸腾的雾气。双眼一时之间跟不上水流的速度,风岚再度失焦,视野中一片模糊。
她再次抬手,把双眼往袖子上蹭了蹭,似想擦去什么一般。
无意间抬头,她猛地怔住。
镜中的双眸,有着与自己往常截然不同的鲜红瞳色,左眼双勾玉,右眼三勾玉,直勾勾地盯着她。
仿佛看见了某种怪物一般,风岚双腿一软,退后数步,而后跌坐在了地上。
是的,那不是梦、不是梦!
止水死了,就在她的面前,跳下了悬崖!!
洗手间的白瓷地砖似凝一层薄冰,入骨寒凉,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冻住。风岚抱住自己,瑟瑟发抖,似风雪尘霜中找不到归宿的小兽。
她开眼了,因为止水的死。
她梦寐以求的这轮眼,为何是这样开启?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惨痛的方式?
为什么!
眼泪不可抑制地涌出,风岚死死地咬住颤抖的嘴唇,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低沉的呜咽,恍如受伤后,蜷缩一隅独自舔-舐伤口的幼犬。
不知道啜泣了多久,她才止住了哭声,用手背印了印眼睑,失魂落魄地站起,锁上了洗手间的门,走到了镜子前。
这双血染的眼,这双代表着荣耀与骄傲的眼,这双、她从来没有这样地厌恶的眼。
暂时将个人情绪剔除,风岚操控着查克拉散去,双眼又变成了纯正的黑色,然后再次把查克拉集中让写轮眼显现。
风岚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练习着,直到写轮眼能够根据她的掌控而随心所欲地出现或是消失,直到写轮眼不会因自己失控的情绪而骤然暴露。
然后她将盥洗盆塞住,抽下自己的毛巾垫在盆底隔断水声,将水龙头开到最冷档,慢慢地放满了一盆的冰水,继而将毛巾捞起,敷在了哭得红肿的眼上。
她的动作十分机械,仿佛失去了灵魂般地重复着。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永远都不要让别人知道她的真实实力。
正如止水所叮嘱的那样。
所以,她必须隐藏好她已经开眼的事实;并且,在族内得到止水死亡的消息之前,她绝对不能表现出半点的悲伤。
呵,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啊!
明明是因为失去他的痛苦而开启了这双罪孽的血瞳;而她,却连为他放肆痛哭一场都要忍耐。
浸入冷水的手指关节似被千万根细针穿刺着,痛得她几乎麻木。可她却强硬地将自己的双手压进水底,似乎这样,就能感同身受止水经历的痛苦:此时的他,还泡在冰水同存的南贺河中啊!
她眼中又有泪意翻涌。
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又对自己说了一遍:不能让任何知道她开了写轮眼。
念及此处,她突然想起,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一个人,已经知道她开了写轮眼的事。
“哥哥……”
她启唇默念着,心不在焉地又拧了一把毛巾,敷在眼上。
昨天晚上她晕倒后,一定是鼬带她回来的。那么,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她拿下了毛巾,对镜自照,眼眶周围的肿胀已经消了大半,眼白中却仍旧布满了血丝。这般景象,说是昨夜没睡好,倒也勉强说服得了人。
她拧开了锁,出了卫生间,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鼬。
“哥哥……”
风岚轻轻敲了敲房门,却没人应答。
“哥哥。”她加大了敲门的力度。
依然没有回应。
“哥哥,我进来了。”风岚说着,带了点鼻音。
她将门开启一条缝隙,探头向内望去。房间里很暗,大约鼬没把窗帘拉开,透着一股子无人的静谧。风岚不能确定鼬是否在房内,于是便把门推大。
借着走廊的光线,她发现,鼬果然没在房间里,连床上的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的,仿佛被弃用许久一般。
看样子,鼬昨晚没回来。
不,准确地说,鼬昨晚没回来睡过。
失落至极地掩上了房门,风岚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好似整个世界都已将她放逐。她看了看窗外有光无暖的冬阳,脑海里闪过往事片羽无数。
那手把手教她结印、释-放忍术、丢手里剑的止水。
那个说她有着当第一料理忍者天赋的止水。
那多年不变执着给她带章鱼烧的止水。
那个任由她撒娇胡闹耍赖的止水。
那个时刻护着她宠着她的止水。
那个让她隐瞒实力的止水。
那个、仿佛会陪她一生一世的止水……
就这样,丢下她,不管了吗?
阳光刺目,晞干她眼角的泪光,似夜阑微明时分的露霜,见不了黎明的晨光。
片刻的滞疑之后,她突然发觉家中有些异常。
她今天虽然起得早,但在洗手间耽搁了许久,时辰自然也是不早了。佐助不说,但是美琴妈妈和富岳爸爸,该是起来忙碌了,因此,家里不可能这么安静。
带着疑惑,风岚轻手轻脚地下了楼。一楼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声音,唯有和室中似有人影攒动。
风岚无声无息地接近着和室,只听到有一个不太耳熟的声音远远传来,低沉而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