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岚,你!……”鼬心头一凉,一种深切的负罪感袭上心头。
明明不想把她卷入其中的,明明想给她一个安定的未来,为什么、到头来却事与愿违?
“写轮眼,是我们宇智波一族所有之物……”风岚坦然直视着鼬,灼灼的目光中带着负隅顽抗的倔强,“就算带到地狱里去,我也不会把它拱手留与屠戮我们一族的仇人!”
鼬与富岳皆沉默,宇智波一族最后的骄傲,竟需要风岚一个孩子来成全。
“够了,风岚,你做的自己够多的了,”鼬心里不是滋味,对风岚道,“离开这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什么都不知道……”他说着,言辞中已有恳求的意味。
“快走吧。”富岳也催促着。
而风岚却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看着鼬。
鼬被她看得心头闷痛,他不想让她看到接下来的一幕,狠心叱责道:“走啊!”
“哥哥,”她的眼中有泪花盈溢,伸手虚扶了一下门框,趔趄向他走去,“你连爸爸妈妈都要一起杀死吗?”
鼬的手蓦地抖得更厉害了。
“求求你……”风岚越过富岳与美琴,双腿一软,跪在了鼬身前,伸手将他握刀的手拢在双掌间,太刀顺势横在她颈侧,只要鼬稍稍用力,她便会血溅三尺,而她却仿若未觉,只噙泪哀求道,“不要、不要……只有这个不可以……他们、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啊!”
“风岚……”富岳脸上一抽,声音亦有些哽咽。
美琴却在这时候说话了:“风岚,不要让鼬为难了……”她微笑着,眼中泪光微闪,“如果我和你父亲不死,鼬的任务没完成,你和佐助都活不下去。你就算不顾自己,也要考虑考虑佐助……”
一种无力回天的绝望笼罩在她心头,风岚泪如弃珠,潸然坠下。
“那么、至少……”她反手从鼬手中夺过太刀,回身架于富岳颈上。
至少不要让鼬沾上双亲的血,至少不要让富岳和美琴、死于自己亲身儿子之手。
弑父杀母,这样的罪,即使对鼬来说,也太重了。
如果必须有人要堕落,那就让她来替鼬担下这份天理难容的罪!
可是,事实并没有她想象得那样简单,她拿刀的手,抖得甚至比鼬还要厉害。
“风岚!”鼬不禁喊出声,但他全身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原来如此……”富岳刹那便懂得了风岚的意思,他回首,深深地看了风岚一眼,嘴角突然一勾,道,“谢谢你。还有,拜托了……”
风岚双目不可置信地睁大,连泪水都忘了流下,她微不可察地摇着头,抗拒之意昭然若揭。她张了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要!不可以!怎么可以让她再做这样的事?!!怎么可以!
“风岚!”富岳呵斥道,似命令又似乞求,“有点出息,你是宇智波家的女儿,不过是杀人而已,别畏首畏尾的!”
风岚听着富岳的责骂,手抖得更厉害了,软绵绵的几乎握不住刀,眼中泪如雨下。
“风岚……”
美琴突然轻柔唤道。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床板上供着的一尊瓶插,橙花伴矢车菊锦簇团抱,垂枝错落高低呼应,白得炫目、紫得葳蕤,灿烈明艳如沐三春煦晖。
她微笑道:“妈妈遇见你,一直都觉得很幸福。”
风岚一怔,往事如潮翻涌。
“……风岚为什么喜欢矢车菊呢?”
“矢车菊的花语是「遇见幸福」……风岚觉得,能遇见妈妈、爸爸、哥哥和佐助,风岚很幸福。所以,风岚宣布,矢车菊就是风岚最喜欢的花了!……”
她恨然抿去泪光,手腕狠狠一旋。
……
那一年新年伊始,正是阖家团圆最为热闹的时节。细雪新停,云销霜霁,霓霞映透半边天际,赤金耀彩,让人瞧着心头也泛起暖融融的喜意。薄雪覆盖下的青松翠柏尤显遒劲巍峨,间错孤立于落尽了叶儿的秃枝干木周围,风姿挺秀。
木叶村张灯结彩,四处皆洋溢着节日欢快的气氛。难得的假期,人们起得却早,冬日的第一缕阳光洒向人间之时,木叶各处主街商铺皆不约而同地忙碌了起来。他们都在为一年一度的新年庙会积极准备着。
风岚一家也不例外。
一大家子早早就起了身,着上新衣,前往南贺神社参拜。
学龄前的孩子贪睡,风岚被美琴抱起来的时候,还瞌睡不断,全身没骨头似的赖着,任美琴摆弄,由着她给自己套上和服、梳起头发。粉樱与金菊竞相盛放于深蓝织锦的缎面上,另有紫藤垂蔓、月季蝶飞、白鹤展翼,皆被金色的纨带束于身上。紫色的百日菊布花簪与金蓝缀白的扇形流苏簪坠在她发间,衬得她圆圆的小脸越发呆萌可爱。
无聊拘束的参拜之后,一家人便相携去逛庙会,当然,主要还是想让几个孩子们开心一下。
风岚看到大街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就立刻活了过来,拉着鼬和佐助在各个摊位间穿梭不止,看到喜欢的便买买买,甭管有没有用处、值不值这叫价,活脱脱一个失了智的败家购物狂。
美琴微笑地跟在三个孩子身后,看着他们闹,偶尔还出点参考意见;富岳虽板着脸,但到掏腰包的时候,却大方地让人意外。不多时风岚几人的手上就拎满了小物件,拿不下的,自然就到了富岳和美琴的手里。
时近午间,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几个孩子乱窜很是不安全,特别是这个满地撒欢的风岚。
富岳没多说什么,只让美琴看好鼬和佐助,自己则把风岚抱了起来。
风岚眼尖心细,一眼就捕捉到了佐助一闪而逝的渴慕的眼神,于是她便拉了拉富岳的衣领,脆生生道:“爸爸,风岚自己能走,佐助比我小,你抱他吧!”
富岳侧目,看了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佐助,肃然道:“男孩子,这么大了,抱什么抱?”
他才凶完佐助,就被美琴狠狠掐了下手臂。
美琴瞪了富岳一眼,俯身微笑着对佐助温柔道:“佐助不小了,不需要什么事情都依靠爸爸妈妈了。长大的佐助要爱护姐姐、要学着保护姐姐,这才是顶天立地男子汉哦!”
“对!我长大了,我能行!”佐助大声回答道,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仿佛许下什么豪言壮语一般。
鼬也摸了摸佐助的小脑袋,鼓励道:“佐助真棒!”
被最崇拜的哥哥表扬,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与骄傲油然而生。他瞟了一眼还赖在富岳怀里的风岚,涌上莫名的优越感,他对某人的行为嗤之以鼻,一抬下巴,炫耀道:“娇气的小公主才要爸爸抱抱;我可是男子汉!”
富岳听了佐助的话却哈哈大笑,顺便用下巴蹭了蹭风岚的小脸:“风岚就是我们家的小公主,是不是?”
风岚左闪右躲,那冒尖儿的胡渣,扎得她格格直笑。
……
宇智波富岳,这个严厉得近乎于苛求的男人,在她眼里,一直都是慈父。
……
“哐当!——”太刀掉在榻榻米上的声响如雷贯耳,在不大的室内漾起空荡荡的回音。蓝色矢车菊纤碎的花瓣细细飘散,悄无声息落了一地的心殇,丝丝缕缕被渗漫的鲜血浸透。
扑通一声,风岚对着双亲的尸体跪下,似脱力又似忏悔赎罪。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杀人,而对象,却是视她如己出、恩重如山的养父养母。
“啊啊啊啊啊啊!!——”
她声嘶力竭地哭嚎着,像被逼至悬崖边缘濒临崩溃的小兽一般,将身子蜷缩成一团,无助地环抱着自己。
“哥哥,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啊?为什么啊?!!!”她质问着鼬,同时也在诘问着自己。
“风岚,对不起、对不起……”鼬碎碎念叨着,跌跌撞撞地匍匐爬向风岚,拉起她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不知是要安慰她还是自己,亦或只是在孤寂的寒夜中相互取暖。
当风岚夺过他的太刀时,心底窜起的那种卑劣的庆幸让他没有及时出手阻止风岚。是他、都是他!是他没用,才让风岚承受这一切的!
“你为什么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她听见鼬魔怔了似的不断重复着这句疑问。他埋首于她颈间,暖湿的泪渗进她衣领中,灼痛着她的皮肤、烧穿她的心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