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铮也不恼,倒是很有兴趣地问道,“噢?如何大失所望?”
“允照哥哥可是堂堂凌王,皇上同母胞弟,文出神,武入化,如此身份品性,理所应当配以像景州郡主那般身家背景无人可及的女子。”
张芷萝故意叹了口气,挑衅般地看向明環,“而,绝不是一个对殿下毫无助益的……官—家—庶—女。”
张芷萝将最后两个字加重了音量,果然,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气氛再次开始响起阵阵低声议论。
明環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道,“明環孤陋寡闻,但也是知道当年先皇以十里红锦,盛世之姿迎娶您的姑姑,当今太后,为皇后的事。”
“那又怎样?!”
“太后娘娘身为永州郡主,又成为了大楚皇后,甚至到的太后之位,此等身家背景才可称得上无人可及吧?”明環扬起一抹难辨的笑意,“可张郡主方才却说景州郡主的身家背景无人可及,这是将太后娘娘置于何地?莫非是在亵渎寿康宫?”
“我,我,我没有!我没有亵渎太后!!”
张芷萝本是嚣张跋扈得很,也不知是被明環的气场吓到,还是被亵渎寿康宫这一罪名吓到,整个人都有些紧张不安起来。
明環柳眉微扬,扫视了一眼周围众人,“殿下与明環的婚事乃是经过名正言顺的三书六礼,再由皇上正经赐婚而成,想来诸位都是喝过凌王府一杯喜酒的,郡主如此质疑,难不成是对皇上当年的旨意有何不满?”
“我!”张芷萝气得小脸通红,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至于我这个官—家—庶—女对凌王殿下是否有所助益,想来也不是郡主一个外人能够随意臆断揣测的,殿下觉得呢?”
萧铮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说完,一下子倒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把矛头抛给了自己,见她笑靥如花地看着自己,才回过神来,“王妃言之有理。”
“允照哥哥!!她”
“好了,想来皇兄和太后也快到了,咱们去殿门侯驾吧。”萧铮优雅地说道,众人皆颔首,跟在二人之后,走向大正宫正殿。
明環余光垂下看了一眼,眉头微蹙地将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握成拳。
“凌王妃刚才可是放了话的,现在可别打脸。”萧铮没有松开她,只是依旧将她蜷紧的拳头握在手心,见她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才缓声道,“忍忍吧。”
明環低着头轻声一笑,“整个大楚惦记你的人那么多,看来今日这个宴会,我又不知要为你做多少次挡箭牌了。”
“这是当然。”萧铮回道,然后瞥眼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地说道,“你既尽不到妻子的责任,又要对我有所助益,这个挡箭牌自然是要当的。”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众人皆行稽首大礼。
“免礼。”
延清宫恢宏壮阔,是大楚皇室专用迎宾之所,承文帝在位时,整个宫殿修筑历时两年,殿外磅礴大气,庄严雍容,而殿内则是金碧辉煌,华贵逼人。
延清宫的正殿内,金丝绣云华毯延铺于地,直至高阶之上;
六纵雕木案台整齐肃穆地坐立于高阶两侧,美酒佳肴,鳞次栉比,灯火明绕,香氤芬盈,曲光溢彩,让人流连忘返。
萧铉正襟危坐于九天龙椅之上,稍下左侧为张太后,右侧为张皇后,再下即为各宫嫔妃。
高阶之下,两侧六纵案台,则是朝中诸位重臣及其家眷,入席而坐。
“启禀皇上,太后,豫章王殿下已入京,还有两柱香便可抵达延清宫。”
“如此甚好。”萧铉点头,“朕今日刚收到豫章王府的请安折子,西疆部落的叛乱现在已经基本肃清了。”
“也是可怜了你们十三皇叔只有豫章王这一脉单传,这次回来定要大行封赏,以慰战死西疆的将士,和十三王爷的在天之灵。”
“豫章王府多年来忠心耿耿,力战西疆,劳苦功高,封赏是自然。”
萧铉回道,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快。
明環摇头低笑,真是到哪里都看见党争的场面。
张太后着实是个聪明的女人。
豫章王萧钦自三年前承袭爵位以来,便一直镇守西关,如今一举平定西疆叛乱,封赏本就是应当的,可如今太后这么一说,倒让人觉得豫章王府的封赏是她请旨来的,白白让豫章王府念了寿康宫的好。
“不过这豫章王府中也只有一位侧妃,更别提子嗣了……”张太后痛心疾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明環一眼,“凌王和凌王妃也成婚三年了,膝下跟你皇兄一样也没个子嗣,这以后若是到了阴曹地府,叫哀家如何想你们父皇交代,哎……”
明環蹙眉,她猜测得没错,百香阁那个怀孕的舞女八成是张太后派来的,如今估摸又要以自己无所出,为凌王府纳几个能行监视之事的侧妃了。
“想来你也不喜欢这府里多几个人扰你清静吧。”萧铮附在她耳旁低声道,可在外人看来,面前的这两人却好似在耳鬓厮磨。
“凌王妃啊,哀家知道,这凌王府没孩子也不能全怪你,可不让凌王择侧妃,那就是你的不是了。”张太后语重心长地劝慰道,眼神时不时看向下面的张芷萝,“听说前些日子,那个怀了凌王子嗣的女子被你赐了一碗红花汤?”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连鼓乐都十分识时务地停了下来。
见她不回话,张太后语气又重了几分,“那是皇家血脉!怎容你这般悍妒放肆?!今日哀家便为凌王作回主了,让芷萝”
“太后娘娘。”
清冷的声音像是从雪山之巅穿透云雾而来一般,空灵而淡漠。
明環一直垂落安静的目光倏然上抬,顿时,一种清透却逼迫的气场直直地射向高阶左位的那个人。
“臣妾记得,当年太后娘娘也曾赐死意欲对先皇不利的宫女,不是吗?”
一句话,让张太后脸色瞬间蜡白。
“那怎么能一样!那个宫女是前朝余孽,意图刺杀先皇,哀家自当为先皇铲除这等企图祸乱朝纲,谋害皇室的红颜祸水。”
明環一笑,仿若梅开傲雪,“可臣妾如今,处置的女子同样也是企图祸乱朝纲,谋害皇室的红颜祸水啊!”
“你!”张太后被她气得头晕脑胀,但脸上却是强忍怒火,“凌王妃说人家祸乱朝纲,谋害皇室,证据呢?没有证据那凌王妃就是”
“那太后呢?”明環言笑晏晏地看着她,十分恭敬地说道,“太后娘娘当年可有证据?”
“你!”张太后猛然站起身,恶狠狠地看着她。
大殿内,所有人,都屏住屏气凝神,深怕自己地一个呼吸会影响这场战局。
“哀家乃六宫之主,哀家的所见所闻,哀家的话便是证据。”张太后自知无从辩解,只能在气势上不输她。
明環笑,朝张太后颔首行礼,“太后娘娘说的正是,身为自己夫君的枕边人,自然是能够看清那些居心叵测的女子的,太后娘娘当年是如此,明環亦是如此。”
一句话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很多人都忍不住朝着只在传闻中出现的女子。
“哀家要去内殿换衣,诸位自便。”
张太后脸色铁青地起身,张皇后也同时起身,扶着她前去内殿。
虽然她和萧铮之间并不似其他夫妻那般情真意切,但好在彼此坦诚。
萧铮既已言明那孩子不是他的,就一定不是,他没有理由骗她。
如果说刚才只有八分肯定,现在她便是十分肯定,处心积虑地想将那舞女安插在萧铮身边做棋子的人,就是太后。
所以太后不会冒着引火上身的危险,去彻查那名舞女到底是否真如自己口中所说的“祸乱朝纲,谋害皇室”。
因为无论她拿出什么样的罪名,都不会被推翻。
这便是明環的筹码。
第34章
“看不出来,王妃还真是巧言善变。”萧铮带着些许调侃看着她,像是在欣赏某件稀奇物件。
“殿下若不是知道我有办法应付,刚才在外面便不会引得那位张郡主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明環直视他轻笑泛泛的目光,道,“怎么?殿下是觉得百香阁的戏还不够多,如今想要看我出丑的好戏了?”
“明環啊明環,你就是太聪明了,可惜啊,女人一旦太聪明,就不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