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范清辉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朝李初九家的方向走去。
幸好此时已是深夜,又是降温后,路上没人,否则被人发现这副样子还真不好解释。
范清辉眼前一阵清楚一阵模糊,长剑已被他幻化成项链吊坠重又挂回脖子上。他觉得嗓子眼发甜,胸中气血翻涌。
华市居然有法力如此高强之辈,回去我就和李初九说,提醒她小心。莉莉的事看来不简单。
范清辉边想边往回走,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所有的景物都在晃动,他看着旋转的路灯,想——也许醉酒,就是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吧。
有个人迎面朝他走来,那人看起来个子不高,很瘦小。范清辉扶着路边的一株柳树,装作喝醉了在吐,好不容易挨到那人与他擦肩,他再也支撑不住,竟是一阵要命的空白到来。
不能晕,我不能晕。
这是范清辉厥倒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李初九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不停地问自己是不是对那小男孩太凶了点。范清辉从小生活在不落山那样的世外桃源,什么都不懂,就连喜欢和爱都分不清,也许自己真的不该那么没耐心。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人家戳中自己软肋,自己才恼羞成怒。
李初九叹了口气,决定给范清辉打个电话。这臭小子还挺倔,不让他回来他就真的不回来,这么晚了外面又挺冷的,他是想冻死吧。
“嘟嘟嘟。”是忙音。
李初九皱眉,又拨了一遍,依然无人接听。不知又野到哪去了!李初九叹了口气,到底小年轻,不稳。
她习惯性地爬上围脖,翻看几个关注的大粉,发现大家都在啊啊啊啊,李初九一头雾水地打开阎景的围脖。
他在下午四点发了一个视频。李初九看着那视频,呆住了。
视频里的阎景穿着黑卫裤,白色兜帽卫衣,兜帽戴在头上,挡住了大半张脸。他弹着吉他在哼唱一首民谣——时间的裂缝里,我们慌忙撤离。现场只留下,一片狼藉。
李初九揉着太阳穴,看来范清辉是看过这段视频才装成阎景的样子。这臭小子,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他。
李初九第十八次叹气,把手机扔一旁,穿鞋下地,去看范清辉留在桌子上的厚厚一叠莉莉关系网。
好多人啊,看来的确是最炙手可热的公主。
李初九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名,指尖滑.动一行行捋下去。突然,她的手僵住。
老马?她慌忙去看后面留下的电话号码,真的是他。
李初九觉得自己的一颗头已经变成了两颗大。
“师父,我不想下山。”
“天命不可违,这趟下山你一定要谨记师父的话,去找一个有四阴血的收妖人,她是李氏一门最后一个收妖人。”
“师父,找到她以后我要怎么做?保护她?杀了她?还是收了她?师父,师父?!啊——”
范清辉惊叫一声从床上坐起,他立刻闭眼,屋子里的光线很亮,刺.目的阳光下他觉得自己就要瞎了。
“你醒了。”
是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声音。范清辉试着睁眼,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那是个姑娘,范清辉不会估计女孩子的年纪,只是觉得她很年轻。
她皮肤雪白,长相温和可人,此刻正朝他笑,嘴角一边一个小梨涡:“昨晚你醉得真厉害,衣服已经干了,你穿上吧。”
她走过来,把手里的衣服放到床边。范清辉这才觉得身上冷,低头,掀被子,范清辉差点哭了,“你,你,你——”
“你昨晚脏得像个乞丐,没办法我只好把你衣服脱下来洗了,现在可以穿了。我这就去上班,桌子上有牛奶鸡蛋,你可以吃一点再走。”
范清辉一阵头晕目眩,他小心翼翼地拎着被子头,一点一点拱进被子里,然后把被子拉高,藏起了自己。
不会吧?
范清辉欲哭无泪,他努力回忆,然而记忆只停留在晕厥过去那一瞬,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一丁点记忆都没有。
透过被子,他听到屋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这才从被子里偷偷摸摸伸出一条胳膊,迅速逮到床边的一摞衣物,拿进被子里。
窸窸窣窣的穿衣服,范清辉掀开被子,目光警惕地环视四周,那姑娘已经走了,他这才想起忘了问人家名字。
不过,问了又怎么样呢?师父又没教过他。范清辉迷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好时间倒退回昨晚,他宁可被困在迷雾森林中一辈子,也不要这么稀里糊涂的。
范清辉挠头,黑顺毛被他抓得乱七八糟,他不确定自己到底丢没丢.童.贞,这事可大可小,不落山很多术法非童子是不可用的,会被反噬啊。
这算什么事儿!
范清辉穿鞋下床,迅速打量整间屋。屋子很小,逼仄的空间居然五内俱全,而且有点小温馨。墙上挂着一幅幅照片,是各地的风景照,里面无一例外入镜一只雪白的手,照片右下角留两个娟秀的小字——打卡
范清辉一张张看过去,最后在桌子上发现唯一一张露全脸的照片,那张照片被装裱在一个实木镜框里,照片上姑娘搂着个小男孩在大型滑梯前笑得灿烂。
范清辉挠了挠头,他认出了那个大型滑梯,那是华市教育幼儿园的滑梯。他曾经陪着李初九从幼儿园门前经过,当时还对幼儿园里的玩具十分感兴趣。
范清辉拿起镜框,将这张照片抽.出来,见照片背面一行娟秀小字——4.20,李清老师和她的捣蛋鬼皮皮宝贝。
夜鸟
4.23.阴。
李初九下午的时候小睡了一会,稀里糊涂做了一个梦,梦到娱乐圈出了个大瓜,而当事人是阎景。
具体内容她记不清了,醒来的时候有点头痛,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五十。她挣.扎了一下,想点个奶油蛋糕吃。
在心里告诉自己一万遍不可以吃奶油,李初九强压下强烈的食欲,桌子上莉莉的关系网她已经整理了一遍,上午的时候走访了几家,大多数男人都是抗.拒的,还引起了一个家庭矛盾,而实际有效的线索却没有。
她的千妖结一次都没有提示过,这些不过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好.色.男,他们做不出如此完美无缺的犯.罪。
中午的时候李初九去了趟市医院,很幸运今天依旧是王.警.官值班,而且莉莉情绪稳定,于是她得以探视莉莉,并看到了伤口。
虽然事先李初九已经做过心理建设还是在看到伤口的那一瞬间震惊到,莉莉的整张脸皮都已经不见了,而五官还在她原有的位置,换句话说,莉莉成了真正的没有脸皮的人。
你无法想象一个五官很美却没有面皮的脸是什么样子的,李初九敢用性命担保,这是她活了这么大年纪看到的唯一一个令自己触目惊心的案.例。
李初九:“事情发生之前之后的每一个细节请你都要如实告诉我,一点都不能遗漏。”
莉莉:“我想不起来了。”
李初九:“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么?”
莉莉:“就好像谁拿走了我那段记忆,我只记得我在独立化妆室,等我再有记忆时,就已经在医院里了。”
李初九:“再往前呢?事情发生之前几天你有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人或事?”
莉莉:“没什么特殊的,还不是上班,表演,喝酒,然后——”
她顿了顿,歪头仔细回忆,不确定地问李初九;“4月20?对,4月20那天晚上老马给了我不少打赏——”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说:“你也知道的,干我们这行,往死里喝自己,还不是为了钱。”
李初九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别外露,她示意莉莉继续说下去,后者便回忆道:“那天晚上老马好像心情不太好,也没带我出去,只是在会所里不停喝酒,还甩给我好几张rmb。”
李初九:“他说没说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莉莉:“没有。不过男人么,不就那几样事,除了钱就是女人。老马一直挺大方的,看那样儿也不缺钱,估计受情伤了呗。”
李初九没说话,老马的经济状况她是了解的,穆子当初嫁给他也是冲着他家条件好,至于感情,穆子亲口说过,俩人纯粹是为了结婚而结婚。老马需要个女人操持家务给他传宗接代,穆子需要结婚,免得老妈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