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华二十七年、错过花期?
孟怀曦蓦地想起来,好像真有这么一桩事。
故事开头是这样的,封侯越地的叔伯回京为她父皇庆生,顺道带回一株墨昙。
上京属北地,寻常昙花亦不多见,更别说这种中原少有的墨昙。
这株难得的昙花送过来的时候,还只是小苗苗,花骨朵儿都没长出来。她衣不解带辛勤照料了两月,
夏日中某一日夜晚,花房的宫人来报,说是花开了。她当时甚是开怀,也顾不得衣衫整不整,披上薄氅就出门去找他。
推开雕花朱门,那时化名作尧沉的戚昀皱着眉望过来,脸上残存有几分惨白,抿成一条线的薄唇没有血色。
怀曦顿时不敢开口说话。
戚昀目光向下沉,脸色更臭了些。
眼前的小姑娘只穿着单薄的抹胸寝衣,外氅乱七八糟披着,半点遮不住胸前初初发育的柔软,明晃晃地仿佛是在诱人采撷。
他拉了人进门,张口就斥:“成何体统。”
怀曦一腔欣喜瞬间被浇了个透顶凉,于是也板起脸来,颐指气使道:“我养的花开了,就要你一起去看。”
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像是半点没察觉自己哪里做错了。
或者说,她平日里就是这样坦荡,他并非唯一一个,也不会是最特别的。
戚昀抬起头,黑阗的眼里是不曾遮掩的薄怒。
怀曦心乱了。
这只她平日里小心豢养的凶兽,终于在这个最平常盛夏的夜晚展露出锋利的爪牙。
怀曦其实有些害怕,却仍冷着脸,硬气道:“这是命令。”明明说好的,等花开了就邀他同看。她是来赴约的,凭什么还要被骂?
戚昀指腹压在她唇上,面无表情呵了声,“你拿什么命令我?”
……
后面如何,孟怀曦记不清了。
反正花是没看成,又闹得两人都不痛快。
再后来,她无意之中终于知晓,那段日子他所习武艺出了问题,稍不注意就要生受一回经脉逆行的痛楚。
孟怀曦现在都不敢想,他当日该是忍受着怎样的痛苦,陪着她一起胡闹。
可惜她当年不知情由,只当他不分青红皂白放她鸽子。自然是好一通生气,连着半月都对他爱答不理。
孟怀曦抿了抿唇,其实她从前脾气很差,只有这个人会全然包容。
他的话很少,做的事却很多。
月亮躲进层云里,仿佛将人间最后的余温一齐带走,拂过衣衫的风渐凉。
戚昀面无表情把她拉起来,就要往廊下走。这个地方寒气重,不适合他的小姑娘,换个地方再说。
穿花拂叶过时有桂花落在他肩头,怪香的。
不过还是他身上本来的气味最好闻。她配过那么多味香,只这一味怎么改配比都较正主逊色。
孟怀曦眯起眼,抬手将花拂开,又懒洋洋地靠在他胸膛上打呵欠。
换到廊柱底下,戚昀继续说:“不要去找别人同看。”
他生是把恳求式‘不要’说出了命令般‘不准’的味道。
是她家霸道的陛下了。
孟怀曦觉得好笑,“我要真是去找了别人,你要怎么办啊?”怎么老是揪着这事不放。
“休想。”他握着她的手腕,直把人困在廊柱和自己的胸膛之间。
戚昀半眯起眼,气息终于有了近乎平和的餍足。
孟怀曦也不怕,反而更靠近了些。她弯起眉,笑起来像是偷偿葡萄的小狐狸,故意凑在他脖颈边嗅了嗅:“你自己闻闻,好酸呐。”
闻闻?
戚昀不满地皱起眉。
天下人皆知长仪宫住着的长公主殿下极擅香篆,她为很多人制香。长仪宫里近身伺候的宫人有,碍事的苏坊主有,就连那个懦弱无能的小皇帝也有。
哦,几日前她还因为那个扶不起的懦夫伤神痛心。
她明明是他的。
戚昀指腹抵在她唇间摩挲,目光烫得像是能够灼伤人。
孟怀曦:“?”他想要干什么?
黑暗迎头袭来。
与灼烫的目光不同,他的唇凉凉的,像是夏日夜里的风,又挟着一股子草木酒香,怪醉人的。
孟怀曦毫无招架之力,只觉浑身软绵绵的,仿佛骨头都没了。
戚昀手掌搭在她腰上,顺势把人往上带了带,一下又一下在小姑娘的唇角轻啄。
他嗓音有些哑:“阿姊也疼疼我,嗯?”
第55章 山水
阿姊?!
可、可……
这孟将军家的姑娘, 确实打实的刚刚及笄不久啊!
大人们震惊了,大人们恍惚了。
从前竟不知道他们的陛下原有这样的爱好。
月光绰约,廊前覆遮花枝, 两个人的影子隐隐约约看不分明。
越是这样的不分明, 越是令暧昧滋长。
柳今朝黑着一张脸, “还不快走!”
呆愣在原地的大臣们呐呐应了。
这倒不是因为柳世子, 尚书令走在前头,准备无误地接受到戚皇陛下扫向这边不耐烦视线。
大人们:“……!”
落在尚书令身后的大人们擦了擦额前虚汗, 左一句“今晚的月亮不错”,右一句“席上有一道菜味道很好”,低声寒暄着,只装作没事人一样从水榭长廊外边穿过。
仿佛这廊间与廊外被高人设下结界一般。
孟怀曦:“……”我他娘的这都是干了点啥??
她差点没魂归天外时,戚昀的声音响在耳边:“人都走了。”
他蹭了蹭她的鼻尖, 又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看上去有些餍足的样子,举手投足都懒洋洋的, 又像大型猛兽在理直气壮地圈地盘。
反正就是半点没有反省的意思。
孟怀曦语无伦次:“我是说走不走的事吗?!我……”
她沉着小脸抬起头,目光好巧不巧落在他唇角边上,表情立马变得古怪起来。
“你?”戚昀微微低下头,体贴地凑近了些, 方便她瞧。
孟怀曦没话说了, 戚昀便当她是迟来的害羞。
他先前在席上被柳今朝逮着敬酒,左右是阿萤的娘家人不好推拒。刚刚大醉酩酊不辩时辰是真的,这会儿提前用的醒酒药起效了也是真的。
他们出来有一段时间了,耽搁这么些时候, 也该回去收个尾。
“等等!”
孟怀曦扯着他的袖口, 正说着面颊边就浮上一抹嫣红,声音细若蚊呐:“这里……”
戚昀:“嗯?”
语气显而易见的疑惑。
“蹭上了点东西。”孟怀曦含糊着说。
“什么?”戚昀眯起眼像是个迷惑的样子, 唇线却是直直上扬的。
“大声点,这儿风大,听不清。”他话还没说完,先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要还看不出他是装的,她就是个傻的。
他娘的,沾上女儿家的唇脂是什么值得窃喜的事儿吗?!
不行,不能细想。
一想起来就暴躁,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对醉鬼动手。
孟怀曦破罐破摔,踮起脚要自己动手把他唇上那一点石榴红揩去。
水烟斋的口脂不愧是一月三盒的高奢品,质量非常不错。
换言之,一点也不好擦。
她又怕弄疼他,手指都不敢太用力,这会儿就磨蹭了不少时间。
好在戚昀是个知道配合的,低着头一点也没推拒。
收拾完,孟怀曦做贼心虚一般把手帕仔仔细细藏好,做完这一切,又忍不住长吁口气。
还好是自己先看到了,要让这位陛下顶着一抹石榴红回去那还了得?
“好了,你可以走了。”孟怀曦抽手退了一小步,颇为嫌弃地摆摆手。
虽然是铁板上钉钉的未婚夫妻,但还是注意着些好。要一起回去,岂非默认了出来私会的事实。
戚昀:“看都看到了,躲什么。”
她是他的,不止前朝中人知道,今夜过后,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
他向她伸出手,半边脸沐浴在月光与灯火之中,好看得不像此境中人。
“还不是你的错。”孟怀曦嘴上哼哼唧唧,话音还没落就先搭了上去。
戚昀眼尾有些红,眉梢眼角都是散漫的笑意。
他们这么走了一段,她半仰着头,慢慢将相握的手转为十指相扣的样子。
孟怀曦想,一定是今天的月亮太好看了。
她还矜持地抿着唇,颊边酒窝却是半点藏不住的。戚昀目光更温和了些,活像个皮肤饥渴症患者,捏捏她的手背上的小肉窝,又蹭蹭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