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去找梅聿书了,是吗?”骆殿祎听着忽然就来了气,冷哼道,“他究竟哪点好?方方面面,他能比得了我吗?够得上吗?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他和我都是大院出身,年岁上又比我大上许多,处在仕途上升期,行事比较稳重——”
“行事稳重?那还不是关键时刻将你抛弃了!”骆殿祎恨恨道,“他有那个资格吗?有吗?”
“他有。”颜芃双手紧紧锁着他的面颊,“因为我告诉过他,我没法爱他。实际上,我这辈子没法再爱任何一个人了。他不介意,因为他结过婚。他前妻,听说已经去世了,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
“所以呢?你在告诉我,你们两个人的再结合,全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是成年人之间的合开公司对吗?”骆殿祎皱眉,一双剑目紧紧盯着颜芃,“简直胡闹!”
“要说胡闹,你又何尝不胡闹?”颜芃眼神忽然如迎了风的烛火,声嘶力竭地尽力吼道,“就算阿尔卑斯那会是我抛弃了你,那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又怎么解释?!居然还有胆子带女人来看我的演出!每每想起来我就生气,恨不得三周跳的时候把道具径直扔出去,砸你脑袋上!”
“对啊,姑奶奶,你就该这么骂我啊!”骆殿祎展眉,笑了,“你早点儿这样上门来骂我,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说你爱我。”骆殿祎凑近颜芃,将她整个人包进自己的臂弯里,鼻子抵在颜芃的颈项间,低低道,“说你爱我。”
“啊?”
“你说了,我就救你。”
“骆殿祎,你小人。”
“那怎么办,我,骆殿祎,很爱颜芃。你要是不说,我面子往哪儿搁?”
“我……”颜芃支支吾吾。
“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这辈子没法再爱任何一个人了。”骆殿祎咯咯低笑,“那是因为,从阿尔卑斯开始,你的心一直就是我的,傻瓜。”
“董事长?”崔成河的催促声在门外响起,“今天的会面非常重要,请您务必准时参加。”
“知道了。”骆殿祎抬手替颜芃拢了拢被子,“在家呆着,我都会处理好的。”
骆殿祎走出卧室,拿过崔成河手里的西装外套,一行人急匆匆地往城市的中心疾驰而去。快到宴会地点前,坐在车后排的骆殿祎问了崔成河一个问题。
“成河,你觉得禾润有换血的可能吗?”
“什么意思?”
“如果我想把一些产业打包,不要了,可行吗?”
“具体是指哪些产业?”
骆殿祎不说话了。崔成河明白过来,心头一颤,抬眼深深望了自己的董事长一眼。他只觉心下思绪涌动,难以言喻。
“只要是您觉得值得的事,我都会尽全力支持。”崔成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骆殿祎,“这份文件,是贺处拿来的。”
“贺熙?”
“嗯。”崔成河点头,“他拿给我的时候说——‘我还做不到信任你们,但我相信,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颜老师有半点闪失的人。’”
“贺处……他真是个令人又怕又恨又不得不尊敬的角色。”崔成河收回思绪,“他跟我说的每一件事,所说所行,我都没法反驳,可能这就是为政之人的术和道吧。”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恐怕不能喊他贺处了。”骆殿祎收起眼底的防备,定定道,“该叫贺厅了。”
翌日。
颜芃从早间新闻中得知,禾润母公司终于答应了政府长久以来的政策请求,将禾润产业园区旗下还在建的核心园区免费租赁给政府,以便政府对小型科技创新企业进行政策扶持。
“我听人说,贺熙原本有个要结婚的对象,外交大院的,姓祝,特优秀,考了常春藤的博士。”骆殿祎拿刀叉摆弄着餐盘里的培根,“怎么讲,贺熙是不可能为了她抛弃仕途出国的,俩人就这么散了,这事儿,让他在床上躺了一星期。”
“小贺。”颜老师不停点头又摇头,“小贺这类型,确实是我们小华会喜欢的,改天我一定要给他俩重新搭上线。”
“小华?”骆殿祎盯着颜芃,“你也没什么朋友,这个小华,不会就是华雨眠吧?”
“嗯。”
“你出息了啊颜芃,自己的篓子还没解决,倒是操心起别人的终身大事了。”骆殿祎哼声,敲了敲餐桌上的纸,“贺熙这文件上的信息,每一条,都在指向你。”
“再怎么指向我,贺熙想要救我。”颜芃狡黠地一笑,“出审讯室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嗯?”
“不告诉你。”
“呵。”骆殿祎轻抬嘴角,“不就是他在给你的茶里,藏了我给准备的药。这小子聪明着呢,拉拢你,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家里越是把你往泥坑里拽,你越要洗脱,对他就越有利。”
“你既知道,之前还诈我说‘如果贺熙不松口我恐怕自身难保’这种话。”颜芃弯了弯唇,“不过就是想从我这里多听几句梅聿书。”
“谁要听那秃头了。”骆殿祎噘嘴。
“人家还没秃。”颜芃伸手,一把勾住骆殿祎的肩,凑近道,“我跟他什么也没发生,而且,是我甩了他。”
“放屁,明明是他甩了你。”骆殿祎松开颜芃的钳制,很不屑地道,“一听说你可能牵涉其中,怕自己仕途不保,急着跟你撇清关系。”
“是我甩了他。”颜芃双手掰着骆殿祎扭动不安的头颅,定定望着他,“他后来有想跟我解释,但我没给他解释的机会。而且,他跟尹医生有宿怨,能跟尹医生有宿怨的,肯定不是什么好——”
“你在心里甩了他?”骆殿祎重复,“我听着怎么这么瘆人呢?奇奇怪怪的。”
“快点吃。”骆殿祎拿白餐布擦了擦嘴,忽然低头凑近颜芃的耳垂,“我猜到你跟他什么都没发生,因为你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东西。”
“你望着我的眼神,每一次,我都听见你在说,你爱我。”
“只是你控制地太好了。”
“就像你说的,你爱我,但你不需要我在你身旁。”
“我需要。”
天花板 I
初秋。
崔成河急匆匆将保姆车开到禾润大厦楼下,划开电动门,右手从儿童座椅上小心翼翼地抱起栗栗,左手迅速给她套上一副墨镜、戴上小渔夫帽,经过廊下时,还不忘把钥匙抛给已在楼下等待的秘书泊车。
“成河叔叔,我可以自己走。”栗栗环着崔成河的脖子,小声说。
“叔叔不想你走路。”崔成河紧了紧手臂上的栗栗,用套着栗栗小书包和儿童水杯的左手,刷了一下电梯卡。
“为什么?”
“因为你脚上那双香奈儿如果脏了,到头来还是我找地方给你洗。”崔成河面不改色地道。
“鞋子很难洗吗?”栗栗问。
“是的。”崔成河点头。
“哟!”电梯在14层停了停,华雨眠手上捧着一大摞文件跻身进来,“接栗栗放学呢。”
“你怎么进来的?”崔成河皱眉。禾润大厦的电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VP级别以上的董事或特助刷卡,电梯就不会再在其他楼层停留。
“我刷卡进来的啊。”华雨眠不经意地挑了挑眉。
“你……”崔成河游移的目光最终定睛在华雨眠西装外套的铭牌上,“祖宗你VP了?!”
“不可以吗。”华雨眠冷漠地朝崔成河看了一眼。
“当然可以。”崔成河咋舌,“花了不少钱吧?”
“砰!”华雨眠一拳头砸在崔成河肩膀上,“就你话多!”
崔成河大笑。
“华董,董事长等您呢。”电梯行到顶层,行政秘书立在门口,帮忙拿过了华雨眠手上的文件。
崔成河将栗栗放到地上,摘了她头上的墨镜和渔夫帽,顺便理了理栗栗额前的小刘海。华雨眠深深看了一眼崔成河,堂堂总裁特助手里拿着小书包和儿童水杯,一套定制西装前襟被压得褶七皱八——“崔保姆辛苦了——”
“就你话多!”崔成河皱眉怒。
华雨眠哈哈大笑。
“栗栗?”骆殿祎闻声从办公室里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颜芃。
“妈妈。”栗栗喊得有些怯懦,但明显比之前亲热了许多,至少知道自己走到颜芃边上,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