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汇临的门禁,保安很快过完了流程,不一会儿就有人来了。一个很高的男人,背对着蹲下来,抓着醉鬼的胳膊往前一拽,反手抄着腿根把人背起来了,保安问他真不用帮忙吗,他谢过后很快走了。
薛诚走得很稳,杨嘉凡也是一幅完全醉过去的样子,一直到楼下时候,身上人突然按住了玻璃门:“不能去汇临。”
他不松手,薛诚就背着他站着:“为什么不能去?”
“我说过不去了,不能去!”杨嘉凡猛拍了下门,然后又软倒在薛诚肩膀上,小声说,“我难受。”
薛诚不说话了,过了会儿沉默着把他往身上颠了下。杨嘉凡又呜呜的,执意把手插进薛诚后背和自己前胸的缝隙里,重复着:“我难受。”
在电梯里薛诚也一直背着他,出来站到门前,薛诚才低着头说了句什么。
杨嘉凡拍着他肩膀回应他,说:“我好想吐。”
他其实什么也吐不出来,胃里除了酒水什么都没有,等到只能干呕的时候薛诚拍了拍他背,接了捧凉水洗干净他的脸。
杨嘉凡醒了一点,脸冲着洗手池安静了一会儿:“我在汇临吧?”
“嗯。”
“司机送我到门口了,”他摸出来手机,薛诚看见他给司机结了二百块,“然后你去接我回来的。”
他现在就像个写流水账日记的小学生,时间还是乱的,一会儿是郑夏那杯茶喝起来特别涩,一会儿是旁边人摇骰子老输。薛诚把他沾水的T恤脱了,他便笑了笑:“你想碰碰我吗?”
“不想。”
“为什么啊?”杨嘉凡往前凑,仰着脸去凑薛诚的鼻尖儿,“你喜欢什么样的?那些人不懂你,你不喜欢,我也不懂你,所以你也不喜欢对不对?”他又低下头,“你懂我,所以我喜欢你。”
“所以我又来找你啦!”杨嘉凡一把搂住薛诚,皮肤贴在薛诚的衬衫上,久久不动。
“其实是你让我来的,什么真的假的假的真的,你就想我来找你!在洗手间关心我却让我别插手,赴了我的约又让我别乱玩,告诉了我微信又不理我,住进汇临了又无视我……你太会了,薛诚,我特殊就特殊在你居然肯这么花心思地逗我,你知不知道,今天坐我旁边的那些人,被你摸个手居然能一直记着你。”
薛诚沉默听完,把杨嘉凡的胳膊从腰间拿开,去解他腰带,抽出半截皮料才说:“是让你别碰烂事却忍不住管你,想让你别乱玩却忍不住赴约,是不能理你却压不下念头,是不敢碰你但又拒绝不了你,”他说得慢条斯理,杨嘉凡裤子被他剥下来,袜子也脱了,他抬头问,“听明白了吗?”
杨嘉凡裸身穿着一条内裤站在侧厅里,好一阵子过去,摇了摇头,说,薛诚我头疼,你明天说。
第17章
杨嘉凡是被铃声乱醒的,手机就在枕边,是郑夏打来的,问他昨晚有没有春风一度。杨嘉凡确认了一遍自己确实在汇临的客卧里,下面穿着自己的内裤。
“昨天发了条消息说回家之后就失联了,再打你电话那人接的。”
“哦,没有度,我有点懵,先挂了。”
杨嘉凡摸了摸身上,感觉自己好像都没洗澡,他拉开衣柜里的抽屉,以前拿来的内裤还在里面。薛诚的房门关着,房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偷偷摸摸地去客卫冲了个澡,脑子依旧有点断片,有些他记得比如打车来汇临,说了很多话,酒后吐真言的话应该还骂了薛诚一顿,有些完全不记得,是自己来敲薛诚的家门吗?而且自己也从来都不会脱光了睡觉啊?
他换了套自己的夏装,穿着条到膝盖的短裤在客厅里犹豫,估计薛诚一会儿才会起床,他还能走。磨蹭到门厅边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暑期里的那双深色拖鞋安静地躺在鞋柜边,自己穿的,居然是双新的!
杨嘉凡脑子熬成了一锅汤,咕嘟,咕嘟,一个个的泡儿沸腾起来。
打从认识薛诚以来,他就觉得自己之于薛诚肯定是特殊的,说出来显得自作多情,可他就是能感觉到。偏偏薛诚了解他,却还要给他这样的感觉,这才让他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就是不死心。偏偏,薛诚了解他,还……添了双拖鞋,他跟他提过又被敷衍过去的拖鞋。
杨嘉凡啪地打开鞋柜,他的倒钩就在第一层,又跑去拉开客卧衣柜,他衣服都叠在里面,洗漱台不用确认了,他现在嘴里还一股牙膏味儿。
要不,直接冲到薛诚床上亲他吧?杨嘉凡脸热了,很多人喜欢过他,男女都有,他一直清楚被人喜欢是什么感觉。他虽然不知道怎么让他得了这样一个确认的机会,但是薛诚没处可躲了。
滴滴,突然响起的门锁动静吓了杨嘉凡一跳。电光火石之间杨嘉凡在想,是不是汇临早不是他一个人来过了。他愣着,薛诚进来带着一身秋凉抱了抱他。
杨嘉凡直直地站着,不知所措,颈边的呼吸很烫,烫得他大脑一片混沌。
“顺路带了早饭。”薛诚放开他换上了那双深色的拖鞋。
薛诚那么坦诚,换成杨嘉凡招架不住了,一直低着头吃饭:“你给我脱的衣服?”
“脱完了让你冲一下淋浴,你说什么都不肯,说要泡澡。”
“你主卫不是有浴缸吗?”
“喝了酒不能泡澡,”薛诚看了两眼他露出来的小腿,给他拿了条长裤搭在椅背上,“一会儿换了。”
薛诚只愿意回答杨嘉凡这一个问题,对于他是怎么来的、昨天有没有骂他、两人说了什么都闭口不谈。
杨嘉凡有点着急,开心也是不明不白的:“那你怎么愿意了?”
“昨天我说过了,”薛诚笑着脱了外套,又去脏衣篓里把杨嘉凡昨天的衣服抱出来,“哄你洗澡的时候。你先是让我不要说了,后来又一直问我。”
“我问你什么了?”
薛诚摇摇头:“我忘了。”
这人就是在逗他,杨嘉凡简直要跳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只用回答这一次——你是不是想让我来找你?”
薛诚回答得很快:“我想你如果来了,就是给了我一个机会。”
杨嘉凡沉默下来,心说喝酒误事,没有上下文我根本听不懂啊!
可他刚说了,只问一个,薛诚不松口他也来不及缠了,创业园的指导老师找他们开会,披了件薛诚的外套就赶去了学校。中午几个人去食堂的路上,他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答案放在客厅里了。
第18章
这么神秘婉转的方式应该搭配一个黑暗孤独的房间,但晚上杨嘉凡回到汇临的时候灯都亮着,他扫了眼客厅的矮桌,走去薛诚房间门口发现他应该在主卫洗澡。那应该不是多严肃的事儿吧,杨嘉凡拿起桌上的两张纸,隐隐地期待着——是给我的答案,那不就是,情书?
他抖开来,第一张上有大片的黑色,是一份什么造影检查结果的复印单,姓名栏写着薛昱,再往下他就被“移植肾”三个字钉住了。杨嘉凡站在客厅里仔仔细细把这张纸看了一遍,想起来当时薛诚对靶点匹配很了解,是亲属捐赠吗,一份检查单上不会有肾源说明的。他急急去看第二张纸,结果从第一张纸的反面看见两句话:他不该是我弟弟,他14岁急性肾衰竭的时候我都不愿意救他。
在这边听不见洗澡的水声了,只能看到一点薛诚房门口透出来的光。杨嘉凡不心急了,再次把这份什么都不懂的检查结果看了一遍,之后把第二张纸换到上面,也只有寥寥几行字:
小昱很健康,我也可以让他以后都健康,大家开始放下这件事,那我也给自己要一个机会吧,或许我也能从头开始。
你让我有这样的冲动。
我内心没有拒绝过你,这些年过去我已经碰不到你这样的人了。
你的决定是“假话”的条件,我想如果你来了,那我们就该相识。
杨嘉凡下意识地将第二张纸也翻过来,什么也没写。他确定没再有漏看的字之后,原样折起来放到了他之前提过来的旅行包里,之后安安静静地去洗了个澡,进去薛诚的卧室。
水声是真的停了,杨嘉凡凑头去阳台上看,薛诚果然在。他拉开门出去,薛诚微微侧过头,指间的猩红小点被窗外的风吹得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