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提着巨剑踏入酒楼,第一个骁云卫迎上去,没有过到两招,两人一个对踢鞋底正着,骁云卫立时被内力震飞。
是洪豹。
“他很厉害,”武理紧盯着洪豹的动作,“不要正面拼内力,和他拼速度。”
骁云卫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都亲见过谢致虚以迅疾的攻速击退洪豹。五道身影从洪豹的东西南北以及头顶五个方向同时进攻,封死所有避让路线。
然而在包围圈中心,洪豹反手提剑,弓步弯腰,他做出这一连串准备时,攻来的五个剑招仿佛成了慢动作。下一刻速度恢复,洪豹已消失在众人眼前,东边骁云卫肩头被重剑斫击,轰隆一声,是西边那位被巨剑砍在刀刃上轰得倒飞出去撞断了梁柱,俯冲进攻的人刚查觉到不对,已被洪豹以流星锤手法抓着抡出去砸飞了另外两个同伴。
“好快!”武理判断失误,大惊。
谢致虚压着洪豹打,将他打得像头牛。但其实洪豹是头金钱豹,山林里速度最快的猛兽。
雁门鬼魅般的身影已贴着地面袭上洪豹面门,弯刀与重剑碰撞出一星火花,眨眼间火花就密集成烟花,紧紧环绕两人身形噼里啪啦炸响,吸一口气,拆招过百,呼一口气,雁门不敌洪豹雄浑的内力积淀,又找不到可以切近的角度,暂做退却。
退到中堂,一只手轻轻按住他肩头。
雁门侧头,看见荆不胜掩在骨扇后眉眼弯弯的一张脸。
“阁下好身手,且让我来领教一番。”荆不胜笑道。
武理看得瞠目结舌,不解道:“洪豹有这么厉害?我看那日小五打得很轻松啊……小五,小五呢?”
二楼的三人面面相觑,武理快步到谢致虚房里查看,出来时面色凝重:“小五不见了。”
“什么!”越关山傻乎乎地也去谢致虚房里转了一圈,费解得五官都变了形,“不可能有人在我眼皮下劫走了谢兄弟!”
小五蛇悄无声息地游到地板上,沿着一道已不太清晰的痕迹往走廊尽头爬去。
“它要干嘛?”武理问。
奉知常食指指了指地上亮光已消散得像幻觉的细细线路。
“这是什么?”武理追问,“小五做的标记?”
奉知常皱眉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知道就不要问了,快追才是要紧事。
武理却并不好糊弄:“他怎么会留下标记?他是自己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种关头为什么要单独行动?还有,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记号?你早和小五有什么计划?”
奉知常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武理冷笑一声:“哑巴就好糊弄人?你以为我猜不到,敌人全往白雪楼来,他一个人这时候消失不见,依他的性子,还能使逃跑了不成,想必是牺牲精神作怪,不想拖累我们,孤身去大本营擒王?他犹豫的时候,你是不是还很支持他,嗯?觉得他很厉害,可以找侯待昭亲手报仇,还可以全身而退?!”
奉知常别过脸,却并非无颜面对,而是气得额角青筋暴跳,不想和武理对喷怒火。
越关山夹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呃了半天也不知道劝些什么,手足无措。
楼下荆不胜已和洪豹走了三十个回合,裙裾鬓角纹丝不乱,一时间旗鼓相当。
武理越说越觉得不可理喻,怒极反笑:“牺牲小我,保全大我。他还挺伟大哈?要是死在这个破地方怎么办!这也无所谓?!他对你就是唯命是从,你让他去送死!”
奉知常握拳抵在唇边,犬齿深深切进指节。
越关山忙道:“别吵了别吵了,这时候还吵什么吵……”
“吵架还要分时候?!”
越关山被武理吼得懵了一下,弱弱道:“要、要打架了啊,还要继续内讧吗?”
他话音一落,二楼四面房间里就传出破窗之声,房门轰然垮塌,烟尘之后是无数双绿莹莹的眼睛,犹如恶狼将猎物团团包围。
越关山扬开黑裘,单手下压护在胸前做起手式:“我击退他们,你们去找谢兄!”
武理崩溃道:“我俩一点战斗力没有,一起去送死吗!老二,是你出的主意传播小五的所在,怎么引来的全是敌人,一个帮手都没——”
“有”字的尾音还在喉咙里没发出来,危机寂静中,走廊尽头突然响起机括上弦声。
“小心!”越关山反身以内力撑开黑裘当作盾牌,将武理和奉知常都挡在裘袄之后。
刺目的银光绚然爆发,疾风暴雨一般自走廊尽头电射而至,瞬时袭向二楼每一个角落,绿眼狼群以兵刃格挡,兵呤哐啷之后,是锐器打入木梁的钝响。
黑裘边缘,密密麻麻的钢针尾端滴血,深深没入房门框。
黑暗里的绿眼消失了,只剩下二楼遍地尸身。
越关山收回黑裘,皮毛重了一倍有余,翻过来一看,整整齐齐全是寒光凛冽的破甲透骨针。
“孔雀翎……!”武理难以置信。
走廊尽头重重尸首之后,在苏州有过一面之缘的吕惠收起暗器筒,身边是那个使虎头棍的姑娘。
“哟,来得正是时候吗?”吕惠伸出他手指奇长的手掌,打了个招呼。
第81章
树林走到尽头,斜坡下,山坳盛满银白的霜华,一间简陋的木屋面朝树林,木门大开,房里漆黑无光。
从重重树冠下现身的一瞬间,谢致虚就察觉到了四面八方无数潜藏的视线。他没有张望,一手握着腰间剑柄,径直往木屋去。
快到门前,脚步一顿,拔剑上挡,铿然架住飞扑下来的锋利钢爪。奇袭的那人没穿夜行衣,却同之前的黑衣人用着一样的武器,额宽耳圆,四肢较短,咧嘴邪气十足地一笑。
“望风的说谢少爷是孤身前来,怎么样,看来赵峰已经被你干掉了?胆子够大啊,让我来试试你的剑!”
那人两爪擦出电光,前身伏低,做出豺狼捕食前的进攻姿态。
谢致虚却并不打算和他交手,冷冷道:“我是来找侯承唐的。”
那人闻言,露出无趣的表情,收回利爪,在门框上叩击两下,对屋里说:“状元郎,你的客人来了。”
黑暗的木屋里声息寂静,半晌,燃起一朵跃动的灯花。
“请。”那人谐趣地做出邀请姿势,替谢致虚关上木屋门。
小屋完全沉寂下来。
那人身形利落地在山坳里几个助跑,跃上树冠。树冠里还栖着许多手戴钢爪的杀手,纷纷给那人让位,问:“老大,现在时机多好,我们不将那家伙瓮中捉鳖吗?”
周才蹲在树梢磨爪子,舔舔牙齿,反问:“你把老子出发前的话都当屁放了吗?我们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手下立刻回答:“首要任务是确保弄死那姓谢的。”
“还有呢?”
“呃……?”
还没呃完就挨了周才一计爆头:“你是鱼脑子啊,西门派来的卧底吧?”
整棵树顿时发出肆无忌惮的哄笑。有人替那挨了教训的回答周才的问题:“还有就是要考察侯待昭的忠诚,监督他亲自动手。”
周才打了个手势,属下们迅速敛去声息,重新做好随时进攻的准备。
豆大的油灯下,昏黄光晕中,横放在膝头的银色长矛被丝帕擦拭出一点不明显的反光。
侯待昭半张脸都被打上阴影,抬头平静地看向谢致虚。
谢致虚则紧盯着他手中的银矛,一字一顿从齿缝间挤出问句:“你怎么敢!”
侯待昭没有回答,重新低下头,擦拭手法温柔得如同抚摸情人肌肤,收好丝帕,长矛在地面一跺。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狭叶矛尖反着灯光,晃过谢致虚紧绷的腮帮,晃过他腰间亮出锋刃的清净天。
“好,”侯待昭站起身,抚平衣袍,提起长矛,“看来你已经找到答案,足够对我做出审判了。”
“就让为师来检验这些年对你的教导成果吧。”
风里突然传来一丝警觉。
山坳的木屋徒然炸开,飓力裹挟着碎木四分五裂。
四面树冠蠢蠢欲动,潜伏的杀手擦亮钢爪。
“等。”周才作出指示,眯起眼睛。
飞扬的尘灰被一点米粒大小的尖光刺破,继而那点尖锐的锋芒极速突刺,织成一张光网,网中只见身影腾挪闪躲,不见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