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拿着碗:“……”
谢致虚递过去一文钱,那货郎千恩万谢收下,担着货担走了。
青年终于站起来平视谢致虚,苍白的脸颊因为吃饱喝足显出一点红润:“谢了谢了,真是太感谢了,吃饭不给钱这种事传出去我就没法混了。我叫越关山,小兄弟你贵姓啊?”
“免贵姓谢,谢致虚。”
“哦哦。”
齐齐陷入沉默。
谢致虚盯着面前石板路的地缝,为自己作出傻站着等人的决定而稍微有些后悔,别人都吃完一顿便饭了,苏家主人还没回来。有这个时间,他早□□进去找到倪棠做工时的熟人,捋出一些案情线索了。
越关山虽看上去颇为开朗,到底和谢致虚不熟,也找不到话题。
过一会儿,越关山突然开口:“谢兄在城里可有落脚的地方?方便的话,我找你还钱?”
谢致虚连忙摆手:“一文罢了,越兄,相遇即是缘。”
这是借了越关山的话,两个人都笑起来,气氛终于活泛些许。此时巷口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前后脚孤零零的踢踏。是一队人在行路。
越关山靠着墙壁的脊背站直了,朝巷口望去。
领头是一个中年男子,蓄着长须,肩宽背阔,束发戴冠,内穿襦裙,外罩对襟衫,作一副文士打扮,侧身扶着一位老夫人,几个仆从跟在两旁。
老夫人身边还有一位老嬷嬷,谢致虚一眼便瞧见,心道这莫非就是那位管事嬷嬷。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越关山早已眼疾手快地跳到路中央,站在中年文士面前,呔一声将那文士和老夫人俱吓了一跳。
“我乃凉州越关山是也,久闻春雷刀客大名,今日特来讨教刀法,还请赐教!”
那中年男人约摸就是苏惊雷,虽给这突发情况打了个措手不及,倒也没有否认刀客名号。
老夫人摸着心口:“哎哟,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哎哟……”
苏惊雷和老嬷嬷急忙一左一右搀住老夫人。
“娘你别急,待儿子问问清楚。”
说是这么说,但苏惊雷看向越关山,眼神已经镇定下来,明显对眼前的情况心知肚明,继而又转头看谢致虚:“你也是来——”
谢致虚立刻后退一步:“我不是,我只是路过。”顺带还将佩剑往身后藏了藏。
开玩笑,就他这几下越打越弱的三脚猫功夫,行走江湖的第一诀窍就是遇见打架绕道走。
越关山虽怎么看都是个病秧子体质,向人挑战的气势倒十足强盛,那裘袄上的皮毛无风自动,周身形成一股闲人勿近的气场。
“向你挑战的只我一人,越关山欲成就武林第一人,还请刀客拔刀赐教!”
苏惊雷道:“抱歉了小兄弟,我已金盆洗手。”
苏惊雷抱拳拱手,引越关山去看那把插在苏宅门口石睚眦嘴里的钢刀:“自从我两年前卸任归乡,春雷刀便封刀入石,我已立下誓言余生但愿苏乡听雨,再不刀口舔血。小兄弟还是另寻高明吧。”
老夫人捂着心口来攀儿子手臂:“儿啊,别打架,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苏惊雷反手搀住他老娘。
越关山无风自动的皮毛停下来,脸上的红润也退了。
“搞什么啊。”越关山很不满。
苏惊雷再次抱歉拱手,搀着老娘踏上苏宅台阶。
“等等!”
“等等。”
谢致虚与越关山同时叫道。
谢致虚飞快扫了越关山一眼,上前一步道:“苏老爷,在下叨扰了。”转而面对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说道:“在下一位老乡,名叫倪棠,听闻在贵府做工,家乡捎来消息与她,想见上一面。”
老夫人眯起浑浊的双眼,喃喃:“倪……棠?”
嬷嬷看上去与老夫人一般年纪,但要精干许多,思路十分清晰,很快便回答:“这位公子说的是海棠吧,原先的确在府中作婢女,不过前不久已经辞工了。”
谢致虚:“她原来一直待在苏府吗?在苏州城可有常去的地方?有无二三熟人好友?”
嬷嬷想了片刻:“海棠在府里得有十余年了,和下人们关系都不错。公子询问这么详细是要做甚?”
老夫人终于回忆完毕,将眼睛一睁:“……海棠啊,常去太湖……”
嬷嬷附和道:“是啊,她本就是太湖梁家人教养出来的婢女,在咱们府上做了十年工,还是三天两头往梁家跑,做婢女的原也这么爱攀附权贵……”被苏惊雷看了一眼,止住话头:“那位小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
谢致虚记住了她们方才所说,又问:“海棠在苏州可与什么人结下过仇怨?”
这下嬷嬷与苏惊雷俱有些警觉。
“您这是什么意思?”
谢致虚忙解释:“您说她前几日已辞工,但我没在家乡见到她,就怕是路上被什么事耽搁了。”
谢致虚心中还在盘算,直觉不好将倪棠已身死的事告诉苏家人,给人徒增烦恼不说,恐怕还会引起警惕,反而问不出消息。
“应该没有吧,”嬷嬷想了想,“海棠挺油滑的,轻易不得罪人。”
谢致虚诚恳道:“多谢告知。”
他们一来一回问了许久,越关山就一直默默听着,也不出声打断,待到问完,才向苏惊雷道:“刀客,我千里迢迢来中原请教武学,总不能叫我空手而归吧,这附近可有什么名家好手的,能否推荐一二?”
谢致虚看苏惊雷的表情就知道,他也在纠结越关山病怏怏的外貌与积极武斗的行为。
镖师们在谢致虚的印象中都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哪怕苏惊雷退役后穿上了文士衣袍,也不能遮去膀大腰圆的身形。
越关山这样精瘦苍白的武士,确实少见。
苏惊雷拧着眉头,犹豫片刻,说:“太湖梁家庄,梁正辅、梁稹父子俩,金刀银枪功法无双,小兄弟若是能胜了他二人,想必在江南地区便无敌手。”
又是太湖梁家?谢致虚耳朵尖一动。
越关山的脸上起了两团红晕,大概热血又上头了,那件不知是何种兽类皮毛制成的裘袄再次飞扬而起,橙红的毛尖在猎猎声响中充满活力地跃动。
作者有话要说:每章都有作者有话说是不是太吵了,不过汤圆阿麦还是喜欢鲜肉馅儿的,评论喜欢小甜豆天使风的(虽然如此老师们尽管畅所欲言,拜托了单机作者真的很需要评论鼓励嘤)
第8章
“福云居?我也住福云居啊!真是太巧了!”
穿过风和日丽里的江南烟雨,谢致虚和越关山一路同行往福云居走。越关山忍不住感慨:“我还在春樽献吃过饭呢,说不定咱们之前还在酒楼见过!”
差不离了,人家酒楼和客栈是一体化经营,估计所有外地旅人来到苏州城都是一条龙服务。
越关山道:“你等着,等我回房间取了钱,立刻就还你!”
谢致虚笑道:“越兄,一文钱的事,何必耿耿于怀呢,就当交个朋友嘛。”
话虽这么说,谢致虚却略心虚地四下看两眼,确定三师兄不在附近,否则说不定又要就金钱的事同他扯上三天三夜。
越关山却很较真:“朋友要交,钱也要还,我这个人,从不受无功之禄。”
前方街道人群推搡拥挤,聚在街边似乎在围观什么热闹事。
一眼瞥过去就看见老四高高冒出人群的脑袋。
谢致虚:“……”
越关山手搭在眉骨上,惊叹道:“哇塞!好一个巨人!这般高大魁梧之人我越某真是生平仅见,走走走,谢兄,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看着这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摩肩接踵的人群,谢致虚后退一步,直觉挤进去得脱一层皮。
“也、也不必——”
话没说完,越关山拉着他手臂,脚下也不知使了什么功夫,鬼影迷踪一般神奇犹如游鱼穿梭过重重人群,一晃就挤入中心圈,谢致虚给他拉着,连衣襟也没被人碰一下。
好功夫,谢致虚暗自咋舌,难怪有信心单挑中原武林。
中间果然是老四,武理抱胸站着,面前是一个油头滑面的小鬼,刷地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别过来!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嚯!人群纷纷后退一步。
武理气定神闲,手中竹筒头尾一伸,变成五尺竹杖,隔空虚虚一点,也不见如何,那小鬼握匕首的虎口就冒起血光,痛呼着弃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