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怀畴委屈地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碗里的秋葵,不和何登渠说话了。
“尚卿说他明日请你去聚德楼喝酒,你记着申时去赴宴。”丁三说道。
许云鹤三年前考中进士,做了翰林庶吉士,一直留在京城。他刚加冠不久,据说他娘正在给他说亲。
“好。”何登渠喝完一口鸡汤。
“宋先生是否是被调回京城了?改日要去拜访他么?”
何登渠想了想,还是说去。
两年前那场乌龙最终还是以何登渠的赔礼收场,他被宋嵩冷嘲热讽了半个多月,也是那时起,何登渠才认清宋先生是何脾性。
这做官的,倒是一个比一个会装相。
方娘子忽然大声道,轻轻打了打何怀畴的小手,“小祖宗,你怎又偷偷往地下吐,不吃就放碗里。”
何怀畴趁着爹爹二人说话,把难吃的秋葵吐到地下,还用脚往里踩了踩。听方娘子的语气,他已是干过多回了。他以为不会被发现,奈何祖母是何等的火眼金睛,当年他爹不爱吃饭都是她硬灌下去的。
何怀畴这时就装作乖巧模样,可怜兮兮地说:“下一口会好好吃。”
可何登渠抓住何怀畴这个把柄便死死不放了,他对何怀畴说:“下一口是下一口,这一口你已经吐了,罚你今晚和祖母睡。”
“要和爹爹一起睡。”何怀畴把碗摆好,想要往丁三那边跑。
何登渠拉着他,不顾何怀畴的挣扎把他抱起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何怀畴面上纠结,最后还是嘟着嘴点了点头。
方娘子看着儿子在哄骗孙子,仿佛看到了何登渠他爹,笑着笑着,有些感伤。
吃完后,丁三收了碗,何登渠帮忙从井里打着水。
临到睡觉时,何怀畴还趴在床上,奶声奶气道:“真的不能与糕糕一起睡吗?”
最后是丁三和何登渠两个人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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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速了,明天完结。
补充的在番外见。
感觉这章码得很不好,看有时间能不能修一下。
第二十五章 游街赠花
四月初,殿试日。
丁三一早起来给何登渠蒸了米糕,怕宫里不给东西吃,特地叮嘱他多吃些。
“我还是少吃些,免得到时要去厕。”会试时那位仁兄给何登渠留下印象过深,他还是半饱足矣。
到了宫门,门前已经聚满了各地贡生。何登渠与这些人都不相识,想找个偏僻角落图自在,但有一人却避开人群找着他。
“敢问是何兄么?在下谢明允。”只见那人拱礼问道。
何登渠打量了他一眼,回礼道:“正是。”
原来是谢府公子,怪不得认识他。
这人生得还算凑合。
谢明允是当朝礼部尚书嫡次子,这届学子里面状元首选,不成想爆了个冷,会试第一让这从青州来的乡下小子夺走了。周遭人都识得谢明允,见他态度和善对一人说话,也把目光投向那角落处。
“那便是这次会元么?”
放榜时何登渠不像住在客栈里的贡生会有人送来喜报,而是等人少了自己一人去看,与他相熟的许云鹤和宋嵩更是没透露出他的住处踪迹,因此消息不灵通的人就晓得个他的名姓。
不过该知道的人总是什么都知道。
“听闻何兄师承王老,王老近日可好?”谢明允问道。
何登渠眼皮抬了抬,冷淡回道:“尚好,几日前还写信与我。”
这人皮笑肉不笑,长得虽算凑合,但他也懒得应承。
谢明允甚少遇见何登渠这种面子工夫都懒得做的人,他一时语塞。不过倒也有趣,来日可能还要一起共事,那才算真正有意思。
宫人此时开了门,一个个搜身核验腰牌。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人领着这些贡生进去。
雕梁画栋,庄重威严,是许多人一辈子也见不着的场景。
多少人盼着踏进这高墙内,又多少人能立于高墙之上。
唱过了名,拜过圣人像,二度行礼过后,各位贡生入殿拜见天子,然后依次落座。何登渠是头名,离皇帝坐的近,但明堂在上,何登渠抬头也只能看见皇帝的脚底。
考官开始散卷,贡生们拿到卷纸后,便听皇帝亲自念题。
何登渠思量片刻,开始提笔作答。
行赏忠厚之至论。
角度不算刁钻,但写好也是需要费一番气力。
各位官员都看着这些用心答题的学子们,每到此时便心下感慨,他们当年也是这般过来的。
有个学生,平日大大咧咧,看似没心没肺,如今在这严肃凝重的气氛下,竟是泪流满面。以这般姿态面对天颜,官员请示是否要将其赶出。
但皇帝仁慈,摆了摆手。这位学子边哭边写,却丝毫声音也未发出,倒也是个奇人。
答题时辰已到,考官收卷,皇帝又出了另一道题。
这么一天写下来,最后还是由人将这些学子引出宫外。
终于结束了。
何登渠回看朱门,叹了一口气。
“何兄,我觉着与你甚是投缘,要不改日一聚?”谢明允问道,早上那几句没吓退他,这天之骄子也不怕热脸贴冷屁股。
何登渠斟酌几下,点头行礼称好。
投不投缘尚且未知,但想交好他却是一清二楚的。何登渠在京城无根无基,现有人瞌睡立即就送来枕头,还是不好过于拿乔。
谢明允见何登渠答应,笑着告辞。
何登渠也一人慢慢悠悠地走回去。
毕竟是进皇宫,何登渠没让丁三来接他。
已是暮霭沉沉,夕阳向地底坠去,街道零落,偶尔有人走过。
今日要做三次。
何登渠想着。他如今越发像个下流胚,满脑子都是些龌龊事。
又得想个由头把糕糕赶出去。
说什么好呢?大爹爹有法术可治疲惫已经用过了,这次……就说小爹爹在皇宫被龙气灼伤了罢,需要大爹爹再施法。
何登渠为自己妙计暗自得意,准备去买根糖葫芦哄哄小糕糕。
不知那卖糖葫芦的老人还在否?
*
“大爹爹,那是小爹爹!”
状元领一众进士打马游街,京城街上摩肩接踵,人潮密集。丁三力气大,抱着何怀畴挤在人前看。何怀畴人小眼神却好,一看就一看骑马走在第三的何登渠。王老心下期许何登渠连中三元,可最后这状元之名还是属于谢明允。
人声喧闹,但靠得近的双儿还是听得清何怀畴的话。他见丁三下巴那颗红痣,便晓得这是和他一样的人。
“这位公子,哪位是你家郎君啊?”
“是那个,是那个!”何怀畴没怎么听懂这位双儿在说什么,以为在问他,他今日看爹爹骑马闹腾开了,反正就一直指着何登渠。
“是他。”丁三笑着说。
方娘子在旁边取笑道:“那是你爹,不是你郎君。”
何怀畴也没听出来祖母言语之间的打趣,因着激动小脸涨得粉扑扑。
“爹爹骑大马!”
双儿贺喜道:“那不就是探花郎么?恭喜几位了。”
丁三连忙道谢。
“小爹爹跑了!他要不见了!”何怀畴扭来扭去作势要下来赶何登渠。
“那我们先走一步。”丁三对那位双儿点头致意,抱着何怀畴去赶马。
那位双儿心下艳羡。
他今年二十,还有两年便是春限了。但家中嫡母苛待,还拖着他不肯与他寻人家。
何登渠骑马骑得悠哉,他长得出众,好多人往他身上扔香帕和花,一时之间竟比状元身上的花还要多。他也不理那些人含情的眼眸,在人群里寻着熟悉的身影。
丁三很快赶上来,和骏马之上的何登渠对视一眼。
“三哥,接着!”何登渠把自己头上的花扔出一朵。
一甲三人头上都簪着花。
好多人没听清,以为探花郎是把花随意扔下来,纷纷上涌去抢。
最后竟是个小娃娃接住了。
“小爹爹的花!”丁三抱着何怀畴不好接,没想到何怀畴一把抓住。
“给大爹爹戴!”何怀畴把那朵粉紫牡丹花插到丁三耳后,笑着拍手。
何登渠这么大动静,引得周围人都看向丁三。
丁三把花拿下来,实在抵不住众人火热的视线,匆匆溜了。
“那双儿孩子都有了与我们这些抢什么?”几位未嫁女子和双儿不满道。
人潮又开始涌动,大家争先恐后往前,一位刚刚骂的最狠的双儿差点脚一滑被踩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