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赶紧扶着丫头从蒲团上起身,走到梨花桌前倒了一杯茶,端给李元,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元皱着眉头接过茶盏,拨开茶叶喝了一口,随后把茶盏重重地放到一旁的茶几上,阴沉着脸道:“今日皇上收到了一本王宴的奏章。”
孟氏不解:“可是有何不妥?”
李元讥笑一声,恨恨道:“那奏章是参娘娘的,说是娘娘纵容她乳母的儿子在钦州强抢民女、霸占良田,还欲与当地官员勾结,请求皇上惩戒娘娘,以正国法。”
孟氏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这谁不知李娘娘是咱们家的,王宴是咱们的亲家,他怎么能......”
“亲家?”李元冷哼道:“我看咱们根本当不起人家的亲家!”
孟氏安慰他:“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皇上又素来宠爱娘娘,老爷不必如此惊慌。”
李元站起身来,指着孟氏骂道:“无知妇人!”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那王宴呈上的还有娘娘手写的书信,证据确凿!若只是抢人占田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与官员勾结这一条,这可是干政!要杀头的罪啊!”
孟氏心里一慌,颓然坐下,哭道:“老爷!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李元背着手,轻叹了口气:“幸亏皇上对娘娘还有些情分,只是降了位份,但咱们家......还是要小心为上啊。”
他捋了捋胡须,“时儿现如今私下的买卖,就不要做了,等风声过去了再讲吧。”
孟氏捏着帕子,不甘心道:“是......”
李元说罢,便拿起衣帽,又出去了。
李时到清心阁时,就看到孟氏沉着脸和衣歪在榻上,他行过礼,忙起身问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孟氏强撑着朝李时笑笑:“无事,不过是有些劳累。”
李时犹豫着是否要开口,但最终还是将那日在万安寺的事情告诉了孟氏。
孟氏听着,脸色越来越青,她深呼几口气,下塌穿上鞋袜,一把掀开帘子,朝外间的丫头喊道:“去把王恕意叫来!”
外间的丫头一惊,夫人的语气好吓人,她还直接喊了少夫人的名字......
孟氏见她站那不动,骂道:“你个小蹄子!还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去?!”
她气血上涌,扶着门框直喘气。
那丫头被骂了,赶忙点头去了。
李时没想到孟氏会这么生气,他上前轻抚着孟氏的背,将她扶回榻上,劝道:“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恕意有错,您责罚她就是了,何必自己生那么大的气。”
孟氏坐在榻上,抓着李时的胳膊,哭道:“我的儿啊,咱们家跟王家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呀!他们父女两个要这样对我们!”
李时糊涂了?又关岳父大人什么事儿?
孟氏哭着将李元告诉她的事,一五一十地对李时说了,最后她道:“时儿呀,你那买卖就先别做了,啊?等风头过去,再做也不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李时咬紧了牙关,没想到竟有这事,岳父王宴与父亲同窗多年,又是亲家,怎么着也是有些情分在的,然而他却在背后狠狠捅了李家一刀。
他的女儿王恕意还是李家的儿媳,他竟丝毫不顾念她吗?
李时猛然站起,朝孟氏问道:“母亲,父亲在哪里?”
孟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你父亲,应是在书房。”
李时弯腰告退,往书房走去。
*
孟氏房里的丫头去叫王恕意的时候,她喝了药正在午睡。
王恕意朦胧着一双眼睛,问道:“你可知婆母叫我什么事?”
那丫头轻轻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只是......”她提醒道,“夫人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小潭急急地看向王恕意:“姑娘!”
很生气?那应该是为了万安寺一事了。
王恕意捏着帕子,轻轻点头:“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那丫头领命回去了。
小潭急忙蹲下,握着王恕意的手,哭到:“姑娘!你都往我身上推,我去领罚。”
说着,就要起身去清心阁。
王恕意急忙拉住她,朝她道:“跟你没关系!”
她朝外间喊道:“清荷!”
清荷忙应声进来,打眼一看,小潭正被王恕意拉着,眼睛了还沁满了泪水。
她一惊,忙过去扶着小潭,问道:“怎么了这是?”
小潭哭得说不出话来。
王恕意朝清河淡淡道:“给我收拾一下,我要去清心阁。”
清荷点头,小潭听见这话,哭得更厉害了。
清荷伺候着王恕意净面梳头,送她出去。
小潭急着要跟着去,王恕意吩咐清荷:“你们在屋里好好呆着,我去去便回。”
清荷看着哭成泪人一般的小潭,急切问她:“少夫人,到底是怎么了?”
王恕意对她扯起一个微笑:“没怎么,照顾好她。”
说着她便转身往清心阁走去。
一路上,王恕意的心怦怦直跳,她其实也在害怕,万安寺里,她没做错,但她想,孟氏一定也与李时一样,认定是她嫉妒陷害周莲,所以这次叫她去,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给她吃。
她走至清心阁外,闭了闭眼睛,深呼几口气,才提起裙摆迈上台阶。
孟氏正坐在榻上,手掌撑着额头不住喘气,脸上乌云密布,如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王恕意慢慢走到她跟前,轻福一礼:“婆母。”
孟氏坐直身子,冷哼一声:“别,我可当不起你这么叫我,怕折寿!”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门边的珠帘晃动的声音。
王恕意咬着嘴唇,不曾想到孟氏会这么生气,她直直跪下,弯腰道:“婆母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儿媳惶恐。”
孟氏将一只手放在茶几上,不依不饶:“你惶恐?应该是我们李家惶恐才对!”
说着,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生气的事,又喘起气来。
一旁的丫鬟轻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王恕意跪在地上,轻轻咬着嘴唇,原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被如此指责,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委屈。
她抬头看向孟氏,哽咽了下道:“婆母,周表妹之事,儿媳所说是事实,您和夫君可以不相信我,但儿媳还是要说一句,我没撒谎、没有陷害她。”
孟氏气急了,才反应过来:“对啊,还有莲儿的事,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
她缓了口气,问道:“你家里之前是怎么教你的?作为女子,三从四德你不知道吗?”
“身为正室,更应该大度才是,你两年不能生养,我让时儿迎莲儿进门有何不对?你却暗中妒忌,往她身上泼脏水,我李家怎么娶了个你这样的妒妇进门?!”
王恕意要紧牙关,缓缓道:“婆母,儿媳已经说过了,万安寺里周表妹之事,我......”一滴豆大的泪珠从她眼里滑落,“没有撒谎,婆母若不信,儿媳也无可耐何。”
她又道:“儿媳愚钝,惹您生气,是自身之过,与我父亲母并无干系。”
孟氏站起身,一只手指着王恕意,气道:“好!好!好一个并无干系!”
她随手拿起一个茶杯摔在地上,王恕意直着身子来不及躲避,碎瓷片和未饮完的茶水,一并溅到她身上。
屋里的丫头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孟氏横眉对王恕意道:“你那毫无干系的父亲,今日可是在圣上那参了宫里的娘娘好大一本!出了好大的风头啊!”
宫里的娘娘?李婕妤?
王恕意张开嘴巴,愣住了,父亲......参了她。
王恕意茫然抬头,自小在家,父亲除了请先生教导她大家闺秀所必须学的琴棋书画外,还亲自教她为人的大道理。
父亲常说,无论是为官还是当一个普通的百姓,只要是人,都须得持身中正,方对得起天地祖宗。
因此,她虽不知其中缘由,但她知道,父亲此举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王恕意朝孟氏磕了个头:“婆母,虽是不知父亲为何要这样做,但父亲为官一向秉持中正,不知娘娘是否言行有所不当,才使父亲——”
“啪——”,孟氏上前直接扇了王恕意一巴掌。
王恕意耳朵嗡嗡直响,左脸渐渐感受到痛意,她慢慢伸手去摸,感到一阵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