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目光望着前方,只见远处的树抽出了嫩芽,道,“应该不会,若是要降温,恐怕前几日已经降了。”
他们俩嘀嘀咕咕的,远处的吴瀚匆匆忙忙跑过来,大大咧咧走到他们面前,“你们在偷偷说什么呢?”
两人一同看向他,赵言笑着解释,“我们在聊最近的天气,很暖和。”
恰好一阵风拂过,吴瀚捂着衣领,“哪里暖和了?我夜里还盖着两床被子……”
三人站在一起,方仲礼是最高的,赵言和小伙伴有些微差距。吴瀚一张嘴便扒拉个不停。
柳书宇和刘偐相扶着走过来,听他们讨论着,时不时插入一两句话。
在院子里待了一会,风吹过来有些冷了,赵言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咱们先进去吧,”
“成,”
他们陆陆续续进了屋,关上门,彻底隔绝了外头的冷意,玩了一通身上都出了汗,考虑了天气,赵言昨日都提醒过他们要带换洗衣物。
从内室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一套。
“考试那日要多穿一些,”方仲礼张口就来。
赵言在座位上坐下,转过头面向他,哭笑不得,手指比划了一下,“师兄,”
方仲礼拍了下脑袋,无奈笑,“诶,我这就是太紧张了,”他不是第一回 提起了。
午间用个饭想到考试,穿个衣服,穿个鞋,甚至解个手都能与考试关联起来。
“不用紧张,先生都对我们有信心,我们自是该信自己。”赵言鼓励他。
若是以前,他会紧张,但日子渐近,他反而心静下来了。
方仲礼笑,“好,我会放松一些。”
他就算不信自己,也该信先生的。
紧张的不仅是他的同门,还有他的阿姐和姐夫,他听他姐夫说,这两日他阿姐买烧饼走神。
想到这事,赵言实在无奈,忽然想到什么,一改迫不及待的心情,转而轻轻推开院门。
“舅舅!”
奈何窝在院子墙角看花花的小家伙耳朵灵,看见来人欢快地喊了一声,撒开脚丫子跌跌撞撞地朝他跑过来。
“诶!”赵言脸上的笑意明显,他蹲下来接着小家伙。
“咱们的小豆子今天听不听话?”赵言摸着他的小脑袋,软绵绵的触感,他总算知道以前阿姐和姐夫为什么这么喜欢摸他脑袋了。
眼前的小家伙虎头虎脑,小名叫小豆子,是在前年夏天出生的。
小豆子乖巧搂着舅舅的脖子,笑眯眯的,他最喜欢的人就是舅舅了。不论他说什么,他回答他听懂的那个字,“听!”
他的声音奶声奶气软软糯糯的,赵言每回同他说话都放轻了声音,小豆子是最疼爱他的阿姐和姐夫的孩子,看到他的笑容,赵言把他当亲弟弟一般疼着,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捧到他面前。
“爹爹呢?”赵言摸到他温热的小手,放心不少。
“爹?”他歪着脑袋,大概能听懂一些他常说的话,他伸手指着外头,“去,”
“去帮阿娘了是不是?”
“是!”他笑着露出粉嫩的牙床。
院中待久了有些冷,赵言站起来,牵着他的手进屋。
他放下书箱,“舅舅带吃的给你了,”
小豆子半个身体依靠他在身上,咬着小手指,待赵言将东西拿出,他小眼睛一亮,他认得这是甜甜的!
赵言方想要将糕点给他,一低头便见那糊着口水的胖手指。
他从兜里拿出一条小帕子,低垂着眸细细替他擦干净了,收起时,见他又要啃,轻声道,“不许咬手手了,”
趁着这机会,他掰了半个桂花糕在他手里。
小豆子鼻子嗅了嗅,咧嘴一笑,双手捧着,低头小小啃了一口,又递到他面前,“啊!”
赵言眼神温柔,“舅舅不吃,你自己吃。”
“啊!”他坚持递过来。
“嗷,”赵言只能无奈装样子咬一口。
张高急匆匆赶回来,一推开门便见小豆子和他小舅子两人凑在一起。
大冷天的,他抹了把汗,“石头,小豆子。”
“姐夫,”
“爹!”
小豆子是个很热于分享的人,分享给舅舅吃了,又屁颠屁颠捧着手里的想分享给爹爹吃,张高假装咬了一口,他们一家人明显已经习惯了。小豆子便满足地低头啃起来。
赵言抱着小豆子坐下,丝毫不介意那扑簌掉的碎屑,问,“姐夫,阿姐呢?”
“你阿姐要待会才回来,今天炖母鸡汤。”
炖鸡汤是为了给小舅子补身体用的。
这几日,赵言吃了不少补汤,原本阿姐和姐夫一半的注意力在他身上,另一半在小豆子身上,结果因着科考的事,他几乎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赵言低着头,映着精致的眉眼。
一大一小的两人,窝在一起,相似五六分,张高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转悠来去,想到往后他儿子有小舅子一半俊,他忍不住笑了。
赵梨花这几日忙着替弟弟收拾衣服,里里外外帮忙打理,连烧饼摊都不去了。
天气一连几日保持着同样的温度,无风无雨,想到去年的惨状,他们都嘘了口气,安安静静待考。
当朝正式的科举考试一共分为四级,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按照赵言的理解,分别对应中考、高考、大学考、优秀大学生选拔考试。
赵言以及其它同样从私塾出来的学生,相当于儒生的身份。
而他们首先要考的便是科举初入学考试,也就是童生试,一共分为三试,县试、府试和院试,其中过了县试和府试,他们才有资格进入院试。过了院试,一出来便是有资格可以接着考的生员。
不能寄希望于它是初入级考试会简单,有些人甚至考一辈子都考不过,由此可见科举的难度。
摒除这些杂乱的想法,赵言静下心翻看往日的笔记,打发着时间。
陈秀才也不再讲课了,偶尔鼓励他们一番。
考前的前两日,吴瀚拿着书过来,“石头,我们再互相考考。”
以前是赵言主动提,如今他主动拿着书过来。
赵言合上手里的笔记,接过他的书翻开,“好,”
他们似乎是开了个好头,其余人有模有样地学着。
赵言一边提问一边加深自己的记忆,他一改往日的刁钻,遇到难的地方暗戳戳提示一下,毕竟考前需要的是鼓励。
大半个时辰了,吴瀚道,“石头,咱们换一下,我来考考你吧?”
赵言低着头,耐心翻过另外一页,道,“我不用,咱们继续。”
第54章 54
学习的气氛全然如此,一人紧张,其余人难免跟着紧张,只要一人淡定,又有安抚效用。
赵言这几日耐心地待在私塾,不急不躁,偶尔在师兄和小伙伴烦躁时,笑着劝上两句。陈秀才看着他的目光甚是安慰。
在他们期待之下,考试那一日终于到来。
春季的气候湿冷,几个小子身上裹着冬日穿的袄子,当然,为了便于衙役搜查和节省时间,他们只套了几件厚的,穿得并不繁琐。
赵言与几个师兄排在后头,手里挎着考篮,手缩到袖子里头,探头探脑地看着前方被检查的考生。
赵言还有空低声安慰他们,“不要紧张,就当是先生对我们的日常考察。”
他们点头,不断平复着情绪。
考生要在黎明前点名入场,此时天色还是半暗半明的,看不太清晰,却不妨碍赵言看见考生们从被人头发丝搜到脚底。
不知是紧张得还是冻得,周边有不少人在哆哆嗦嗦。
赵言被安置在同门前面打头阵,队伍陆陆续续往前走。
前方约摸还有十人时,赵言拿出考前发的‘浮票’,也就是准考证,他低头看了眼,上面最中间是他的名字,最上端写着‘文童’字样,左右两端各自写明‘其五官另有瑕疵之处需注明’,下面有几行小字描述了他的长相身高特征,具体到了肤色,还别说,写得还真挺真实的。
浮票也是为了防止代考作弊发明的,当朝没有照相的功能,只能粗略按照上面的描写来识别。
轮到他时,赵言老老实实按照衙役的指定,交上浮票,站直了让他核查身份,尔后脱去袄子检查有无夹带,另一个衙役则检查他考篮中的东西,他瞥了一眼,幸而他阿姐给他烙的是薄饼,这才不用掰碎。因着要赶时间,衙役的动作比较粗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