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时间过去了很久,江鸣恩却依旧记得——
小时候打碎刚买不久的花瓶,或者打翻新鲜出炉的蛋糕,第一秒钟收获的,不是责骂和批评,不是“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笨手笨脚的东西!”这种,能一箭刺穿小孩幼小心灵的话。
江鸣恩清楚地记得,爸爸会用大手轻抚自己头顶,问他:“小鸣,你看,碎了的瓷片是不是像一幅美丽的画?”
扫除了那些会扎破手指的小碎片,爸爸手把手地教他,大块的瓷片就是最好的拼图材料。
江鸣恩也想得起来,往常略显严厉的妈妈,拿了个塑料叉子过来,放进他的手里,带着鼓励地说:
“今天,我们一起做个游戏吧,掉在地上的蛋糕,也可以用来盖房子哦!”
盖完房子,妈妈会拉着他一起,把地板打扫干净。
他的世界至始至终,都是缤纷多彩的。
如今,江鸣恩在他即将二十三岁的时候,拥有了一个机会,将这份绚烂传递下去的机会。
江鸣恩一手翻书,一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一下一下地慢慢摸着。
他的确不懂什么才叫“合格”的父母,也没有半点经验可言,只是……
他也想给马上要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小朋友们,打造一个筑梦的乐园,就像他的父母,曾经做过的那样。
严恺邺分神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惊诧于江鸣恩认真的态度,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他的男孩,终于长成了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男人了。
定了定神,他继续专注地看书。
手里这本书,是口木国的一位作家松田道雄写的。书中自始至终都在致力于,减轻新手妈妈的育儿焦虑,同时言语之间表现出来的,是对母亲在育儿方面的辛苦付出,满满的尊重和理解。
严恺邺自认为,他是一个又要当妈又要当爸的角色,怀胎十月是场拉锯战,挣钱养家又一点儿都不轻松。
不过也还好,藏在双重体验后面的愉悦,也是加倍的。
严恺邺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当然是在他记事之后了——也有可能在他刚出生不久之时,“脆弱”一度是他的代名词。
他其实,非常害怕照顾不好小朋友,光是一想,就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闭上眼睛,想象这一画面。
软软的,抱在怀里只有一小团的小崽儿,极大程度唤醒了他的怜爱之心。
可是……
他突然又想到,这么小的小孩,对于病菌的免疫力,应该不高吧?
如果生了病,要怎么办?
严恺邺有些焦躁地翻了翻书页,哗啦啦地翻,眼睛一目十行,又猛地一下顿住——“孩子在1周岁以前,最常见的疾病和症状”。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个底,不说十拿九稳,最起码在面对小孩子的不正常情况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了。
书中还一直反复强调的一点,就是妈妈不要把时间都花在给孩子做辅食、打扫卫生等家务事上,一定要尽可能多地花时间陪孩子去户外活动,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陪伴”。
严恺邺又学到了一招。
光顾着赚钱是没有用的,要陪着小朋友一块成长才有价值。
严恺邺沉下心思考,精神方面的富足,远比物质方面的优越来得重要。
有些人用温馨愉快的童年来治愈一生,而有些人,却要用整整一辈子,来修补残破不堪的童年。
所以他由衷地希望,自己家的两个小宝贝,可以一直快乐到老。
在茫然无措的时候,前人的经验指导就显得尤为重要,方法、妙招之类的东西,之所以能流传下来,正是因为它们有效。
严恺邺正盘算着,要不要找个时间回一趟家,找自家老妈取取经。
念头一出,严恺邺手机就响了。
血浓于水的亲人之间,真的存在“心灵感应”吗?
这一问题,一直以来只能用“玄学”来解释。
严恺邺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两句,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是自家老妈无疑了。
“喂?”
这一声,引起了江鸣恩的注意,他转过头来看,用嘴型进行无声的询问:“怎么了?”
严恺邺轻轻地捏了捏,他放在书本上的手,直接回答道:“我老妈。”
江鸣恩点点头,显然一下午的育儿学习让他突然间……挺想老爸老妈的。
他一直都知道他们的不容易,但如此切身体会,还是第一次。
养儿简单,育儿难啊!
严母听到了他们的互动声,在电话那头问道:
“小邺啊,和小鸣一起回来吃个饭不?把亲家公、亲家母一并请来,我们一大家子聚一聚吧。”
严恺邺惊了一下,暗道:老妈莫不是有读心术?
“老妈,怎么突然要聚啊?你想我了?”
严母翻了个严恺邺看不到的白眼,心里想念,嘴上却仍然嘴硬地说道:“嫁出去的儿子,就是泼出去的水!我想什么想,有什么好想的,哼。”
闻言,严恺邺忍不住笑了起来,瞥了一眼江鸣恩,冲他无声地说:“老妈问,要不要回家。”
江鸣恩哪有不应允的,这会儿忙不迭地点头,把书合上,放到了一边去,“回回回,当然回。”
“那你问问,小鸣他……”严母继续询问道。
“他说回。”严恺邺快速地打断了自家老妈的话,抢先她一步说,“老妈,儿子想您了。”
严母本想再多说些什么,倏然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哑然道:“……好,妈煮了你们爱吃的,等下回来再说。”
第15章 父母
两人坐着自动驾驶的飞车,回到家里。
踏进房门的那一刻,他们觉得自己并非即将为人父母的成年人,而是仍在长辈膝下承欢的孩童,先前满满的焦虑和不安,通通在这一瞬间消散了——
“老爸,老妈。”
“爸,妈。”
江鸣恩被迎上来的江母拉住手,挺着大肚子确实不便,自家老妈很是贴心地扶住了他的腰背。记忆中时而严厉、时而温柔的母亲,此时眉目间流露着满满的柔和,很是慈爱地看着他。
岁月在她的眼尾点下痕迹,却依旧难掩她年轻时的风华。
江鸣恩靠近她,才陡然发现,自己……已经比母亲高很多了,以前都没察觉到。
心头倏地一酸,他抬手揽住母亲的肩背,喊道:“妈——”
江母被他凑在耳边的呼喊吓了一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喊什么喊,我还没聋呢。”
江鸣恩只是嘻嘻一笑,并不还嘴。
那边的严母老神在在地端坐着,压根不打算过去迎接严恺邺,远远地冲儿子一招手,“你母后今天乏了,就不起身接你了哈。”
严恺邺也冲她挥了挥手,回身关上大门,对自家老妈知根知底,平日里不逮着时机怼他两句,那才叫奇怪了。
他慢悠悠地走到江鸣恩身边坐下。
两人对视一眼,严恺邺接收到了对方的讯号,清了清嗓子,侧过身去,冲着坐在一块的严母、江母说道:
“老妈,妈妈,我和小鸣想问问,就是……带小孩需要注意点什么呢?”
严母一开始饶有兴致地点头,听到儿子有问题要问,摆出了一副“你随便问,问啥都行,什么都难不倒你家母亲大人”的架势,结果刚听完他的话,神情顿时一肃,目光却带着躲闪。
她轻咳一声,答不上来,只好转头看向江母,“亲家母,你有什么想法?”
一向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强势Alpha沉默了,她端起茶几上的杯子轻抿一口,也跟着轻咳一声,试图掩饰住尴尬,“咳咳——那个啊……我当时生完小鸣,一等身体恢复完,我就回特种部队了……所以,所以……孩子他爸!”
与自家妻子,仅仅隔着一个小过道的江父听见自己被点名,快速“哎”了一声。
江母大手一挥,豪气万丈,一锤定音,“你来回答他俩的问题!”
严母被她的新思路震住,合掌一拍,很是惊喜地接着说道:
“就是!我们家孩子他爹,就是我的代言人,咳……小邺,小鸣,要是你们有什么地方有疑惑了,或者需要帮忙的,找他就行了,哪还用得着我亲自出马?”
江父:“……”
严父:“……”
我们气管炎一族,究竟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