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吃了好几个，明湘才停了下来。
顾盼影问道：“贵妃想去见思思吗？”
明湘点点头。
两人结伴离开。
冯宛看着她们离开，微微一笑，同样起身离开。
*
顾盼影带明湘到了一处幽静的别院外。
别院外栽种绿竹，风过竹林，沙沙轻响。
顾恪带着顾易，已经等在了那里。
此时听到她们的脚步声，皆回过头来，两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明湘身上。
明湘见到这阵仗，心中一动。
顾盼影微微闭眸，颤声道：“思思被抱到祖母那里去了，贵妃若是想去看她，进去就是，我便不去了。”
明湘忽然呼吸有点乱了起来。
她隐隐约约在这一刻意识到，如果自己走了进去，也许很多事从此就会发生改变。
顾恪望着她，他很少用这么直白的目光盯着一个女眷，然而他也急于想见到，这个被燕国公府找了那么久的孩子的模样。
女大十八变，乍一看去，她身上似乎很少能看到幼时湘君的影子，然而那与冯宛有几分相像的柔滟水眸，那与顾望之一模一样的唇珠，都在告诉他，这就是当初那个走丢的顾湘君。
他沉声道：“贵妃，思思的祖母就在里面，你要去看她吗？”
“她年纪很大了，太医说她活不过这个冬日。”
明湘眸光一颤。
顾易摇了摇折扇，一向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玩味。
他笑了声，道：“选择权在你手里。”
*
文华殿。
赵据一处理完公务，浑身漆黑的八哥鸟就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呱呱叫道：“香香，香香！”
赵据冷笑道：“你若想她，怎么不跟着她出宫？”
八哥鸟呱呱鸟叫。
赵据挥袖赶走了它。
八哥鸟不满的叫声里，赵据靠在王座上，微微垂眸，深邃的黑眸中多了一些疲惫。
他并非真的有公务要忙。
虽然确实有公务，然而他完全可以放在明日处理，昨晚他借口公务，不过是确实不想跟她出去罢了。
习惯性地，他屈指敲在了扶手上。
他知道，自己需要在没有她的环境下做一些决定。
她不会知道，因为在乎她的想法，他已经在犹豫，是否要放弃服用神药。
宋太医说，那有几率完全治愈他的头疾，因他的头疾本来就有一部分是被蛮族拘禁过程中落下的。
可是一旦真的治愈了……
赵据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他不希望看到，明湘脸上出现任何失落的情绪。
可这种情绪偏偏是因为他才出现的。
他知道她是有多么缺乏安全感，她从骨子里怕被他抛弃，可她更不忍心伤害他。
想到这里，他不免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软弱。
他自嘲笑了一声，为自己这种只会在昏君身上出现的情绪。
然而他还是唤了贺淼来。
“去文昌侯府。”
赵据忽然发现，即使自己远离了她，也无法安静下来。
他还是想见一见她。
说这话时，他顺便看了看天色。
外面日头正毒，刚过晌午。
作者有话要说：快到最后了，感觉一直卡文很厉害，这几日可能有很多时候没法固定时间更新，不过日更三千还是能做到的，也许有时候为了情节连贯会加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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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暴露
文昌侯府的别院。
明湘静静立在那一会儿。
她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事情。
那时候赵据被困在殿里的时候, 所有人都不让她进去。
现在选择权仍旧在她手里。
她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顾恪望着她背影，轻轻一叹。
……
明湘走进门, 撩开帘子。
秀丽的婢女抱着软白的婴儿, 朝着她行礼。
“贵妃娘娘。”
明湘望着那孩子。
刚满月的思思变得白胖可爱，她正吮着手指, 黑葡萄般的水汪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好奇一样。
思思白嫩的手指伸出来, 勾住她的衣袖。
一边勾, 一边咯咯笑出了声，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
看到她, 明湘的心仿佛也柔软了些。
婢女抱着婴儿，恭声道：“娘娘跟我来吧。”
与外面甜蜜的女乃香不同, 内室的空气泛着一层死寂。
屋里燃着檀香。
明湘抬头便见到了病榻上的枯瘦老人。
她没有躺在榻上，而是半支起了身子, 靠在了松软的隐囊上。
岁月与病痛，在她脸上和手背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沟壑。
她手中拿着画卷。
明湘心中一颤, 走了过去。
顾老夫人清醒的时候，眼神有一种老人很少有的透彻。
她目光落在了明湘的面容上。
明湘坐在她身畔。
顾老夫人手微颤着抚上了她的脸颊, 轻声道：“他们说你已经是贵妃了。”
“……是。”
“你还记得什么吗？”
“想起了一些, 但不多……”
“你五岁走丢之后，我日日夜夜回想着你, 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你长大时候的模样，可我从没想到，你会出落的如此标致，比我想象中最好的模样还要美丽……”
“如果先见到你的是我，我一定能认出你来。”
明湘眼角渗出一丝湿润来, 她慢慢闭上眼睛。
顾老夫人笑出了声，声音里带着哽咽。
“你完全继承了你父母的优点。”
明湘肩膀轻颤起来。
“还不叫祖母吗，湘君？”
已至古稀的老人，痛哭出声。
明湘同样哭了出来。
“阿婆！”
几个孙子孙女，唯有当初的小湘君会这么叫她。
当初她是最小的那一个。
顾老夫人泪流不止。
她以前的时候，常常告诉幼子，不要太过宠爱女儿，哪怕她自己也疼爱小湘君疼爱的不得了。
可后来湘君走失后，她又常常后悔当初没有对她更好一些。
明湘抱住了她，顾老夫人同样回抱着她。
祖孙抱在一起良久，顾老夫人才问道：“你还记得你父亲的模样吗？”
明湘摇了摇头。
她三岁那年，顾望之就去世，如今隔了十几年，又能记住多少呢？
顾老夫人拿起那画卷，轻声道：“这些年，我想望之时，总是忍不住拿出来他以前的画作，虽然最开始，每次看到就会哭一会儿，可是后来，再看到他明亮开阔的笔触时，仿佛就像是他还在身边，在跟我笑着说，‘这都不算什么，我还在陪着母亲啊’……”
明湘忍不住轻泣道：“我看过他的画，很多……”
顾老夫人呵呵笑道：“那不算多，他的画作大部分都被我藏在我这里，你若是喜欢，我便拿给你看，好吗？”
明湘点点头。
顾老夫人展开那画卷，眼中闪过深刻的怀念。
画中描绘的是一家三口。
骑在父亲头上的小娃娃，笑望着这一幕的温柔母亲，正慌忙扶住头顶小娃娃的父亲。
窗外的日光照射在这画卷上，似乎给画卷蒙上一层淡金的柔软光晕，仿佛回到记忆深处最温柔的场景。
明湘目光落在那含笑的母亲身上，久久不动。
室外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顾老夫人道：“思思又哭了啊。”
婢女着急道：“我这就哄好她，啊，娘娘，你不可以！”
明湘忽然转过头。
一双细白柔软的手，不容拒绝地接过那啼哭的婴儿。
从外面走过来的女人，她唇间逸出异乡的摇篮曲，轻拍着那婴儿，抚慰又温柔。
……
院子外，顾恪放冯宛进去后，双目放空。
“希望我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顾易嘲笑他道：“国公爷还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啊。”
顾恪沉声道：“越在高位，往往一件小事，就会牵扯出很多问题来。从我接过燕国公的爵位时，我就清楚，后半生我将一直会经历这种让我犹豫的选择。”
“因为每一个选择都意味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