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叶良玉在一边问道。
“行针虽然能把淤血化开,可是我瞧着血块很大。这一化开,就到处游走,万一堵在哪里,可是有危险的,”白太医说着捋捋胡子,“活血的药是一定要喝的,最近活动也不要太剧烈,最好睡觉的时候身边守着人。”
叶良玉自幼跟在她祖父身边,自然也知道后脑有伤的严重性。
“不过也别太着急,秦小子年轻,到底好恢复一些。”
白太医说完,看了一眼秦文昭的手,说:“秦小子把手松开,老夫先把你额头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秦文昭脸一红,赶忙松开了叶良玉的手。
“额头上的伤口倒是不深,不会留疤,”白太医说完说完自己就笑了,“你这小子的脸是真好看,留疤就太可惜了。”
“可不,”叶良玉忽然接了一句,“若是没这张脸,人家怕是还不会救他呢!”
一席话说得阴阳怪气,惹得白太医直发笑。他把布袋打开放到桌子上,一排银针闪闪发光,看得秦文昭有些害怕。
白太医瞧着他的神情,安慰了他几句。
“秦家小子放心,没那么疼。老夫的手稳得很!”白太医说着拿出一根银针,用火燎了一下,看准秦文昭头顶的穴位,扎了上去。
“嘶!”秦文昭倒吸一口冷气,谁说不疼,明明疼得很。
“白太医,我记得你给我治眼睛的时候扎针没这么疼的。”
白太医瞧了她一眼,说:“怎么着,心疼了?我跟你说,这头跟脸不一样,脸上终归好一点。”
他边说话,边取出一根银针,又往秦文昭头上扎去。
“秦小子,疼就攥着你小媳妇的手,别乱动。”
秦文昭听了这话,乐不得地抬头看向叶良玉,眼神可怜巴巴的。
“把椅子搬来坐这儿,”白太医又在旁边接话了,“还得好一会儿呢,站着怪累的。”
白太医身边的药童机灵,拖着椅子放到秦文昭身边。叶良玉心道这一个两个可真是讨厌。
白太医扎一下,秦文昭就皱一下眉头。等全都扎好了,他倒是出了一头的汗。
“一刻钟以后拔针,”白太医说道,“看看效果再决定后面扎多久。”
秦文昭暗暗叫苦,真的挺疼的。
第51章
秦文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整个人都僵了。白太医瞅着他直乐,说:“秦小子还是能动一动的。”
“我不敢。”秦文昭皱着眉头,这十几根银针在头上, 任谁都不敢乱动。
“喝水吗?”叶良玉问道。
“想喝, ”秦文昭苦着脸说道,“可是不敢动。”
药童机灵, 端了杯茶过来,上面还插了一根麦管。
这玩意怎么喝啊?秦文昭僵着脖子, 斜着眼珠子看向叶良玉。
叶良玉无奈, 从药童手里接过茶杯,递到秦文昭嘴边。
“张嘴就好。”
秦文昭衔着麦管, 觉得这药童药还真是聪明。
“晚上军中设宴,白太医来吗?”叶良玉问道。
白太医摇摇头, 说:“你们年轻人乐一乐就好了,我这么大岁数, 还是早点休息才是。”
“苦中作乐还差不多,”叶良玉自嘲起来, “也不知道墨苍跟辽人是怎么勾结的,看样子元昌那边也没问出来, 还要时时提防着, 不松心。”
白太医刚想说什么,药童就在一边提醒时辰到了。他先净了手, 上前把针拔了出来。有的地方冒出血珠,他就拿帕子按一按。叶良玉在一边瞧着,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怎么样,想起来什么?”叶良玉迫不及待地问道。
秦文昭摇摇头。
白太医正在一边收拾东西,听了这话颇为无奈。
“你着什么急了, 我又不是扁鹊再世。就算是扁鹊,也没有这么快就见效的。怎么也得睡醒一觉才能想起来些什么吧!”
叶良玉知道是自己急躁了,讪讪地摸摸鼻子。
“回去躺着吧,一会儿我让药童把汤药送过去”白太医叮嘱道,“晚上别让秦监军喝酒。”
“知道。”叶良玉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干什么都要跟她说,自己又不是秦文昭的娘,还事事都要盯着了。
“我住哪里?”秦文昭忽然问道,“跟你离得近不近?”
“就在我隔壁,”叶良玉说着推开房门,“到了。不过是临时住的地方,有些简陋。”
秦文昭四处打量了一下,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这环境,委实有些糟糕。
“你先躺下休息会儿吧,晚上设了小宴,算是庆祝拿下茂山城,也算是庆祝你回来。”
“好。”秦文昭应得乖巧。
“我就在隔壁,有事情就叫我。”
叶良玉说完,就推门走了出去,正好看见乌雅从前面走来。
“阿布,哦,是秦公子,怎么样?”乌雅关心地问道。
叶良玉回头看了一眼,说:“秦监军刚进屋,你可以去瞧瞧。”
“多谢!”乌雅点点头,急切地从叶良玉身边走了过去,直奔秦文昭的住处。
叶良玉转身瞧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其妙的不舒坦。
“叶丫头这是吃醋了?”
白太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脸坏笑地看着叶良玉。
“我有什么好吃醋的。”叶良玉一脸不屑。
“还嘴硬呢,”白太医笑了起来,“先跟我去把药换了,我慢慢跟你说。”
来到白太医的屋子,药童正在一边捣药,见叶良玉来了,赶忙站起来。他手忙脚乱,险些掀翻了药罐子。
“回去坐着吧,笨手笨脚的!”白太医有些嫌弃。
叶良玉坐在那里,拉开衣领让白太医瞧着伤口。
“恢复得倒还好,不过也是你命好,就这块肉厚,若是再往左边偏一点,就一层皮跟骨头,可是不好合口了。”
白太医说着往上面撒了一层药粉,疼得叶良玉直皱眉头。
“其实你那小郎君挺好的,怎么就不想跟人家成亲呢?”白太医有些不理解。
“若是成亲了,我还能出来打仗吗?”叶良玉说道,“还不就是在后院,相夫教子,有什么乐趣。”
“还是年轻啊!”白太医感叹道,“若是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可就不这么想了。”
白太医今年五十多岁,一直未娶。
“哦?”叶良玉挑了挑眉毛,“您这感叹上了?”
白太医帮着叶良玉包扎好伤口,倒了杯茶给她,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门心思钻研医术,结果呢?唉!”
这一声叹气,满是哀怨,叶良玉听出来里面有故事,顿时起了好奇心。
“专研医术怎么了,耽误了嫁娶不成?”她追问道。
白太医手上一顿,长叹了一口气,还是把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讲给叶良玉听。
白太医单名一个雍字,少年时师从太医院的院判严济。严济喜爱其聪明伶俐,时时带在身边。
严济有个小闺女,叫严秀,人如其名,温柔秀美。白太医出入严家的时候,时常能碰见她。
“那时候,她总是拿医书上稀奇古怪的病例来问我。”白太医说道这里,又是一阵叹息。
“我那时醉心医术,还只当是她考我。若是有不会的病例,回去刻苦钻研一番,得了方子再拿来与她讨论。”
说到这里,叶良玉就已经明白了,噗嗤一笑,惹得白太医直瞪她。
“后来,她及笄那年,问我相思病要开什么药方,我啊,也真是糊涂。”
白太医说到这里,一杯茶一口气灌进去。
“我跟她说,相思病是气结于脾,宜顺宜开。沉香、砂仁、香附、甘草各二钱,煎后服用可解。”
叶良玉正在喝茶,听了这话,一口茶喷了出来。
“之后呢?”叶良玉一边擦着衣衫一边问道。
白太医瞧了她一眼,说:“姑娘家家的,不要粗鲁。”
“快说快说,不要管我。”叶良玉的笑忍都忍不住。
“还有什么之后,”白太医长叹了口气,“严姑娘后来就出嫁了。她成亲前,托人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气结于脾,惟喜可解。”
“所以您就一直没成亲?”叶良玉好气地问道。
“这心里住着一个人,还长长久久地住下了,再娶一个多不合适。好在我子侄众多,日后也不愁养老。只不过午夜梦回,心里头总是想着那句惟喜可解。”
“怪不得您一直醉心于医术呢,原来根结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