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以前是秦家老爷身边的侍女,自小跟着他长大。
秦夫人想了想,说:“也对。他们父子俩倒是一样的脾气,喜欢呢,就是不讨厌。”
王氏在家养老,日子过得顺畅,无事就过来给秦夫人请安说话。秦夫人呢,儿子生得怪,又无处跟人说,只得跟王氏唠叨几句。
此时,秦夫人嘴里怪脾气的秦文昭正跟着叶良玉出了翠雨斋。他见叶良玉就要上马车,迟疑着开了口。
“窈姑娘,你着急回家?”
叶良玉转过头看着他,笑得眼睛弯弯的。她晃了晃脑袋,说:“没有。”
秦文昭看着她,步摇的垂珠在她鬓边晃来晃去。秦文昭的心,随着那垂珠,也一颤一颤的。
“若是不急着回家,不如一起跟我去书肆转转?”
秦文昭说完这话,睁大眼睛看着叶良玉,一脸的期待。
叶良玉轻咬着嘴唇,歪着头看了看他,眨巴眨巴眼睛,轻轻地点点头。
秦文昭刚想伸手,又觉得二人不过几面之缘,若是贸贸然拉住人家姑娘的手,怕会被认为是登徒子。况他自己还有亲事没退,万一不成,他也不好耽误人家姑娘。
“窈姑娘,这间书肆我经常过来,”秦文昭说道,“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能淘到很多孤本。”
叶良玉走在他身旁,心道这个人也真是不够识情识趣,带着人家姑娘逛书肆,也亏他想得出来。
“秦公子什么时候来的汴梁?”叶良玉忽然问道。
秦文昭愣了一下,说:“六月,窈姑娘呢?”
“我是跟着叔父一道过来的,”叶良玉说道,“就在八月间。”
“窈姑娘祖籍哪里?”秦文昭边说边上了台阶。
“扬州。”叶良玉提着裙子缓缓地也走了上去。
叶良玉姿容出众,她一进书肆,就有很多目光投了过来。叶良玉在凉州早已经习惯了,那边的男子热情,见到漂亮姑娘眼神都热辣辣的。姑娘们呢,也大方,看了又如何?若是眼神不善,一个鞭子抽过去。
秦文昭一见众多目光投过来,赶忙挡住了叶良玉。叶良玉见他这般,赶忙低下头,伸出手,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口。
“咱们出去吧。”小姑娘声音轻轻软软,略微有些怯怯的。
秦文昭见她有些害怕,赶忙护着她退出了书肆。
“是我不当心,”他说道,“我没想到这些人的眼光如此放肆。”
“无妨。”叶良玉说话间一直低着头瞪着眼睛,没一会儿,眼圈就红红的。
“害怕了?”
秦文昭见她这样越发心疼。听她的话,她家也是有几分恒产,可见在家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娇惯的姑娘。就是到了叶将军家,也是深得叶将军夫妇喜爱。
“也不是,”叶良玉声音软软的,“就是没见过这般阵仗。”
“不然我带你去胭脂铺子转转吧,”秦文昭开了口,“我,我婶母很喜欢嫣然记的胭脂。”
“好。”
叶良玉也不想就这么离开,她今日好容易逮到秦文昭,虽然不能一次就能勾搭得他置外室,但是也总要抓紧时间,她可没那水磨的功夫。
两个人沿着大街慢慢地走着,赤霄跟承影跟在身后。沿街的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整个大街都活活泼泼的。
“我最喜欢这里了,特别热闹,”秦文昭说道,“是夏日的时候,沿街还有卖晚香玉的,整条街都是香的。”
叶良玉抿着嘴笑了起来,这个人,喜欢倒是跟她有些相像。
“你仔细听过小贩的吆喝声吗?”秦文昭问道,“特别有意思。”
叶良玉摇摇头,说:“没有特别仔细听过,只觉得很热闹。”
“我可是仔细听过,”秦文昭说话间笑了起来,“特别有意思。”
“哦?”叶良玉被秦文昭勾起了兴致,“说一个来听听。”
“你听着,”秦文昭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脆瓤的落花生啊,芝麻酱的一个味来,抓半空儿的,多给。(1)”
秦文昭嗓子清亮,又是一口官话,学起来比那小贩还要多一丝韵味儿。叶良玉听着有趣,笑得眼睛唇角都是弯的。
“你真美。”秦文昭忽然冲口说道,不要说叶良玉,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真的?”叶良玉扬着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我可没觉得。”
“真的,”秦文昭说得斩钉截铁,“你比汴梁城所有的姑娘都美。”
叶良玉万没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瞬间竟然红了脸。
两个人忽然间没有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去。秦文昭的手垂下来,好几次都差点勾到叶良玉的指尖。他犹豫了一下,却又缩了回去。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拉人家姑娘的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1)《燕市货声》
本来我是想找宋朝时期的叫卖声,只可惜手边资料有限。《梦梁录》也只写卖花者以马头竹篮盛之,歌叫于市。
第15章
叶良玉余光瞟到秦文昭的动作,心里偷笑了一下。她刚想要不要试试用食指碰碰他的小指尖,就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像是有热闹可瞧。
叶良玉好热闹,可是又不好明说。走到近前,她偷偷地踮起脚尖,想瞧个清楚。
秦文昭见她这样,就停住脚步,说:“是个姑娘,卖身救父。不过她已经在这里跪了三日了。”
说到这里,秦文昭压低了声音。
“不用可怜她,不过就是个骗子。”
叶良玉身量高,踮起脚尖就能从人群中看的真切。一个漂亮姑娘跪在那里,长发一直垂下来,更显得皮肤雪白。睫毛还轻轻地在颤抖,让人心生怜爱。
叶良玉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还是有点聪明,没有读书读傻了。
“你看她选的地方,”秦文昭说着伸手指指她后面铺子的招牌,“汴梁最好的毛笔全在这里。一支能顶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她选这里,估计就是想着能找个有钱人家不知事的公子,长长久久的有个靠山。”
叶良玉又仔细瞧了瞧,别说,还真是个美人。
“兴许人家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呢?”叶良玉想着自己现在在秦文昭跟前是个孤苦无依又天真单纯的姑娘,于是故作不知地问道。
秦文昭听了她这话,转过头仔细地看着她,说:“外面世道险恶,你莫要被她外表骗了。这世间有这么一种人,长了一张惹人怜爱的脸,心里却坏得很,尽是骗人的主意。不但是姑娘,很多青年公子,也是如此。你要当心。”
叶良玉本就心虚,听他这话,感觉像是把自己给骂进去的样子。可是他说的对,又不能反驳,只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其实心里憋屈得很。
“走吧,”秦文昭说道。
叶良玉也觉得这热闹没什么可瞧,跟着秦文昭就往前走,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就被一个中年人拦住了。叶良玉在旁边瞧着他的打扮,应该是个掌柜的。
“秦公子,”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姑娘在小人这铺子前已经跪了三日了,这天天挡在门口,太耽误生意了。公子聪明,今日又正好遇见了,帮小人想个主意。”
“这几日可有人过去要买她?”秦文昭问道。
“怎么没有,”那人非常无奈,“那姑娘硬是不同意。我看她也就是个骗子。”
“若真是有病,这么久早就被拖坏了。”叶良玉在旁边忽然说了一句。
那人一拍大腿,说:“姑娘说得可太对了,我看那两个人就是一对骗子。”
“你可有主意?”秦文昭忽然问了一句。
叶良玉摇摇头,心道有主意也不能告诉你啊!
“还请公子跟这位姑娘帮帮忙,”那人又是一礼,“这日久天长的,小人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秦文昭想了想,又环顾了四周,随手从地下捡起一颗小石头。
“在这里等我。”
他说完就往人群后面走去,只剩下叶良玉跟掌柜的面面相觑。
叶良玉耳朵灵,没一会儿,就听见“咚”的一声,之后就是一声嚎叫。她顺着声音瞧过去,躺在地下的那个人中年男人,蹦起来蹿得老高。
“直娘贼,哪个倒街卧巷的横死贼把烟袋锅子的灰磕到你爷爷身上,痛死老子了!”
叶良玉噗嗤一笑,这个人,估计是用石头扔了谁的烟袋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