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会他一回来,杨恒就拉着他上了马车。
太医一见这阵仗,心里一颤,猜到了几分,但是等到他看见萧潜的模样的时候,还是狠狠惊了一把。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他几乎是看见萧潜的第一眼就失声而道。
萧潜抬眸看了他一眼,“过来看看。”
没什么情绪。
太医也跟着收敛了情绪,顾不得什么,直接坐在萧潜身旁,开始把脉。
只是越是仔细看,太医的脸色越差。
反而是萧潜像个没事人一样,“无妨,说吧。”
“圣人,情况很不好,之前臣已经说过了,只是这一次似乎不是用武锁激发的,反而像是内伤,极端的情绪波动。”说道这儿,尹太医停顿了下,他刚才去了对面的马车,那上面的是谁,他再清楚不过。
而这个时候圣人发病,也只有可能和那人有关系了。
可是这是皇家隐秘。
“恐怕之前太医院调配的药也没什么用了。”尹太医沉重道,他仔细看了看萧潜,“圣人是不是除了吐血之外还有其他反应?”
杨恒面色一紧,答道:“圣人手抖,有些控制不住的模样。”
尹太医大惊失色,甚至比刚上马车的时候更加惊恐。
是的,惊恐。
“怎么,这个反应有设么后果直接说。”萧潜道。
尹太医深吸一口气,那模样似乎是病重的是他一样。
“圣人,这是恶化的迹象,一般而言心疾很少会有手抖的副作用,若是出现也只可能是在晚期。”
萧潜挑眉,有些烦躁地扯了扯严丝合缝的衣襟,“意思是寿命又少了?”
尹太医犹豫了会,“这个还需要回皇宫由太医院一起诊断,不过万事无绝对,天无绝人之路……”
萧潜懒得听他废话,食指在额头上揉了揉,“好了,下去吧。”
尹太医犹如被掐住喉舌一般,战战兢兢地起身退出去,在最后下车的时候,听到面前这位年轻却积威深重的帝王轻声道:“这件事保密。”
尹太医浑身战栗,唯唯诺诺道:“是。”
尹太医出去的时候,车门打开的瞬间,萧潜顺着看了一眼,对面原本停着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他听力也变得这般差了?
随之而来却不是对听力也变差了的怀疑和难过,反而一遍遍地在心底问自己,小五走了,他该去往何处?
车队长时间没有动,萧潜闭着眼睛揉了揉眉骨,疲惫道:“进城。”
进城,进那个城?杨恒想问,他以为萧潜不会再进洛阳城了。
可是萧潜吩咐完就闭眼了,似乎很累。
杨恒只能吩咐下去,进洛阳城。以萧潜的身体就算是要回去,也最好修养几天再走,不然连日奔波会带来什么后果,谁都无法预设,也不能承担。
萧潜似乎真的进入了睡眠,马车开动,一路上他也没醒。
直到进了城,杨恒吩咐去之前置办的府邸时,他才睁眼慢条斯理地说:“去客栈。”
杨恒一愣,迅速吩咐下去,心里却疑惑着,难不成圣人这一路上都没有睡着?
很快一行人等到了洛阳最大的客栈,直接包下了整座客栈。
一开始掌柜还不愿意,这个时候来往的客人本就多,他的客栈又是全洛阳最好的,每天的流水比包下整座客栈的钱还多。
只不过最后看着杨恒拿出的钱,掌柜整个人直接愣住了,立马挂出了不接顾客的牌子,还请走了原本在客栈住的人,一点怨言都没有,还眉飞色舞的。
这么阔绰的客人,掌柜的这大半辈子从未见过,更何况,还带着这么多人,不像是扑通富人,更像是长安来的什么大官。
萧潜被团团围着进了客栈,整个过程中,就连掌柜都没能看见自己的客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进了房间,萧潜直接让杨恒去拿酒来。
“圣人,您的身体……”
萧潜抬眸,淡漠地望了一眼杨恒,并未说什么,但是杨恒立即禁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麻溜地去拿了酒来。
萧潜拿了酒,遣退了众人,自己一个人在房间买醉。
而房间外面,杨恒和尹太医以及一帮伺候的人团团围在门前,一个个束手无策,只能焦虑的走来走去。
萧潜几乎是麻木着喝完了整整一坛,随后面无表情地开了第二坛酒。每一口酒下去,都带着一股烫人的灼热,可是每一口都似乎不及他心里的痛。
喝完第二坛,萧潜脸色越发苍白,唯有嘴唇红到惊人。
他手指撑着额头,盯着空了的两个酒壶,“杨恒,你拿的什么假酒?”
“都喝不醉。”
最后一句很小声,没有人听到。
为什么喝不醉呢?都说一醉解千愁,可是他如今连喝醉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可是他心里又明明知道,这不是酒的错,这酒更不是什么假酒,不过是因为他酒量太好,千杯不醉的人要怎么醉呢?
杨恒进来的时候,萧潜冷着一张脸,嘴唇红得惊人,看见他便开口道:“你来喝酒。”
杨恒:“?”
“这酒根本就是水,喝得没意思。”
杨恒的小脑瓜显然并不能理解圣人的意思。
因为这短短的时间里,这间房间已经充斥着酒的味道。
酒精醇香有些刺鼻的味道无处不在。
可是圣人却说这酒就跟假酒似的,半点酒味都没有。
萧潜说完,见杨恒没动,微微西掀了掀眼皮,目光放在杨恒身上,就像是一把有实质的剑,令人心生胆寒。
杨恒猛地拿起一坛酒,“是,圣人,臣这就喝。”
萧潜冷眼看着,拎着上好的白玉酒杯,一杯接一杯,当真像是喝水一样。
而杨恒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罐之后,脸上已经红通了,说话都不清晰了,疑惑又奇怪地说道:“圣人,这不是假酒啊……”
萧潜皱眉,看着这就倒下的杨恒,眉头嫌弃地皱了皱,继而像杨恒那样直接拿着酒罐喝。
如果这样能醉得像杨恒那样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假酒:“我生平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第49章 病重
酒醉人, 人不醉。
窗外已经完全黑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偶尔从窗户传来。
最后一坛酒喝完,萧潜指尖在下唇上狠狠擦拭, 起身去打开了窗户。
窗户打开的一瞬间, 夹杂着夏日暴雨的风噼里啪啦地涌进来,肆无忌惮地打在萧潜脸上和身上。
反倒是让萧潜更加清醒了。
孤寂着,清醒着, 生着痛。
他脑海里一幕幕全是斐文静那日替舒承挡剑的场面, 耳里全是今日她说的话。
“我相信舒哥哥……”
曾经何时她最信任的人变成了舒承呢?
又是什么时候,他彻底弄丢了小五呢?
夏日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 不过须臾,萧潜浑身已经湿透了,身上有种刻骨的冷,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前清晰了一会。
楼下,空无一人。
这时已经是宵禁了, 空荡荡的街头就和他一样。
“圣人……别喝了……”杨恒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但还是时不时念叨两句。
萧潜恍若不闻。
次日清晨, 房间门被小心翼翼地敲响。
“圣人,急报。”
杨恒还趴在桌子上, 听到声音才看看转醒。
然而一睁眼,就迷迷糊糊地看到窗前逆着光站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的背影,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脚下积了一滩雨水,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了, 复又湿。
杨恒猛地站起,差点摔倒,撑着桌角站稳了, 跑到萧潜身边,“圣人,您在这儿站了一晚上?”
萧潜似乎是刚回神,身形动了动,“不是有急报吗?”
杨恒一愣,他以为圣人没听见呢。
“是,臣这就去拿,然后叫人来伺候圣人沐浴更衣。”虽然萧潜没说,可是这样子,谁看了不知道昨晚他在这里站了一晚上呢,肯定是要热水沐浴的,搞不好还要发热。
杨恒说完,刚转身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巨大的“嘭”。
他着急转身,只见萧潜躺在地上,头发和衣服四散纠缠在一起……
“来人啊……太医!”
满屋子的凝重下,整个客栈仿佛凝固一般。
没有人敢发出声音,没人敢走动。
重重幔帐里,萧潜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