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婆子又好气又好笑，手指戳着混小子的脑门，没办法。
转头又看到那只白喵了，登时道，振国是护妹子，你为啥？来个人你就龇牙咧嘴地叫唤，再闹腾，把你丢出去。
喵喵……
可怜的白喵叫声也可怜兮兮的。
姜娇娇对于这种密不透风的保护是很享受的，没人打扰，她美美地睡了一觉。
看着孙女睡着了，邹婆子出门了。
她去了前街的栓子家，栓子的娘跟邹婆子是一个娘家村儿的，比邹婆子要小几岁，当年还是邹婆子做媒把栓子娘说给了栓子爹，栓子爹命短，早早就走了，留下栓子娘跟栓子娘俩过日子总有那七长八短的时候，邹婆子经常给他们送点吃的来，虽说家家户户都难熬，也没什么好吃的，但那时候，半碗稀粥兴许就能救了一条命，粮食矜贵着呢。
再从栓子家出来，邹婆子的脸色就黑成锅底了。
她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大队部。
姜家的地主帽子摘掉后，队上倒是问过姜顺风，问他赶牛车累不累？想不想换个别的事儿做？书记庞福还说，村里的活儿除了会计，姜顺风识字不多，无法胜任，其他的都能给他调换。
姜顺风憨憨地一笑说，不用了，我就赶牛车挺好的。
为此庞福还亲自在村民会儿上对姜顺风提出了表扬，说，姜家就是革命家风，服从领导分配，干工作从不挑三拣四，要大家都向姜顺风学习。
以前姜顺风赶牛车，村里只要没拉货的活儿，那队上总有人会指派姜顺风去帮着干这个干哪个，一直都不让他闲着，尤其是仓库保管员庞槐，那货就是个懒得出奇的，在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仓库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但凡用着搬搬抬抬的活儿，他都要扯了姜顺风来干，还拿着鸡毛当令箭，说是队上安排的。
现在姜家平反了，没人再敢随便指使烈、士的后人干这干那了。
所以，现在队上没用上牛车的时候，姜顺风就在队上闲着。
邹婆子到了大队部门口，冲着姜顺风招了招手。
见老娘来了，姜顺风老远就跑了过来，“娘，您不在家里看小娇娇，咋跑这儿来了啊？”
邹婆子看着身强力壮的儿子，先是叹息了一声，而后就跟他说了几句话。
这几句话下来，姜顺风的脸色也变了。
“老大，这事儿你自己个儿拿主意，老娘我可有一点要跟你说，娇娇是咱们家的福星，我跟你爹护她是护定了的，你们若是想搬出去住，我跟你爹都没意见！”
邹婆子说着就要走。
“娘，我不搬……”
对于儿子的这个反应，早在邹婆子的意料之中，儿子虽然憨，但却不傻，孰是孰非他还是拎得清的。
“好，不搬就得有不搬的做法！”
邹婆子又回来，跟姜顺风低低地说了一番，姜顺风没有犹豫，点头应下了。
从邹婆子出门去后，李文娟就有点忐忑不安。
她问了素云几次，咱娘出去做什么了？
素云正忙着喝鸡汤，婆婆说了，一天两碗鸡汤，喝不完就得灌。
她吓得赶紧喝，生怕被婆婆捏着鼻子往嘴里倒。
听大嫂问婆婆的事儿，素云直摇头，“大嫂，娘出去做什么了？”
你……
李文娟气得够呛，我问你，你倒来问我？
你就傻啦吧唧的一辈子吧！
她没好气地对素云喊了一嗓子，气哼哼地撩帘子出屋，正好就遇上回来的邹婆子。
“娘……我……我不是故意……”
她想解释自己骂素云那句话，但邹婆子好像没听见似的，竟笑眯眯地说，“文娟，娘出门还担心娇娇没人照顾呢，你进屋去照顾了啊？真是娇娇的好大伯娘……”
啊？
李文娟被突然而至的一番表扬弄得有点懵，但还是赶紧接了话茬说，娘您也说了，娇娇是咱们姜家的宝贝疙瘩，我这个当大伯娘的自然是要护着些的……
“嗯，娇娇长大了一定能对你这个大伯娘好的！”
邹婆子点头，说，“你也辛苦了，今晚上把剩下的鸡肉炖上一锅土豆，你也多吃点，身体保养好了，再给我们姜家生下个小娃娃……”
“嗯，听娘的。”
李文娟直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从三弟妹生下姜娇娇起，她就几次被婆婆训斥，没想到，她当着众人说了那些泄恨的话，婆婆反倒对她好了很多，她难道是知道了自己的不满，怕自己跟她儿子闹腾，才要对自己好的？
尽管一头雾水，但李文娟还是高高兴兴地去做土豆炖鸡了。
傍晚老二顺水跟瑞芳他们下工回来，闻到满院子的鸡肉香味儿，瑞芳先说，娘，这鸡肉咱们就别吃了，都留给三弟妹吧，她身子骨弱，需要补，我们的身板都结实着呢！
“二弟妹，你别一个人代表全家啊？你不补，那二弟，你大哥，还有几个孩子总需要吃点好的吧？这家里好东西也不能全紧着一个人祸祸啊！”
李文娟白了瑞芳一眼，十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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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胡来
“吃饭。”
一家之主姜老憨一声令下，没人再敢说别的，都闷头吃起饭来。
李文娟在抢食吃上是有独到的一套的，她私下里总结了，仨字，稳、准、狠。具体就是筷子要拿稳，眼神要看准，下筷子要狠，对准目标一通快夹，满盆里就只剩下土豆了。
“振国，振华，你们可是姜家的长子嫡孙，多吃点鸡肉，吃饱了，长高个子了，做给姜家露脸的事儿……”
看着俩儿子的小碗里堆起来的鸡块都快满出去了，李文娟十分得意。
她瞥了一眼二弟妹瑞芳，瑞芳正跟她姜振兴说，“振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得多吃点好的，你跟弟弟吃土豆就成！”
姜振兴跟姜振旺都齐齐地点头，嗯，知道啦。
瑞芳把盆里仅剩下的两块鸡肉夹给了邹婆子和姜老憨，“爹，娘，您们多吃点……”
“嗯，好。你也吃……”
邹婆子像是根本没看到李文娟闹的那一出，就只看着二儿媳跟俩孙子，笑得合不拢嘴。
李文娟却心里鄙视瑞芳，穷巴结啥？有本事你土豆子也别吃，光喝凉水得了，真是个傻蛋，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一回鸡肉，她还不让自己俩儿子吃，振兴跟振旺摊上这样的娘也是倒了霉了！
她光顾着抢鸡肉，却没发现她身边坐着的姜顺风脸上皆是厌恶的表情，看她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爷爷，奶奶，二婶，二叔，爹，我们人小，也不干活，不用吃鸡肉，你们吃……”
姜振国跟姜振华两人端起自己的小碗，把碗里的鸡肉复又倒进了盆里。
“喂，你们……”
李文娟气得眼珠子都要绿了，这都什么孩子啊？一点心眼都没有，一点都不随她啊！
她拿起筷子，又想把鸡肉都抢回来，却听姜顺风低低地一句，“你有完没完？连个孩子都不如，真不知道你爹娘是咋教你的？”
“你……你这什么话？我爹娘教我教得很好……我嫁到你们家里来，上孝敬公婆，下伺候孩子，对你弟妹兄弟，你让他们说，我对他们不好吗？”
李文娟这回算是恼羞成怒了，腾地站起来，就要跟姜顺风吵架。
“那个文娟啊，本来我是想让你安安生生吃完这鸡肉再告诉你的，现在既然你提到你娘了，我就告诉你吧，今儿个上街去我遇上你们村的拐子了，拐子去栓子家走亲戚，他跟我说，你娘病了，病得都下不了地了，要他捎信儿让你回去伺候伺候尽尽心……我这里呢，还有十块钱，你拿着给你娘买点啥，跟她说，她可是了不得，把你教得好啊，我们姜家都感激她呢！”
邹婆子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来十块钱。
李文娟眼睛都直了。
十块钱，这可不是个小数，一斤肉才六毛钱，十块钱，足足能给娘家买十几斤肉呢！
“娘，这……太多了吧？”
姜顺风知道他娘不是个行事小气的，可这一出手就是十块钱，也忒大方了。
“姜顺风，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娘家父母？我娘都病成那样了，花你点钱咋啦？”
李文娟又冲着姜顺风怼上了。
“老大，你住嘴！”
邹婆子看着一家人都因为李文娟停下了碗筷，实在是不快，四个小孙子都是长身体的时节，可是不能饿着，可李文娟不走，这家里谁也吃不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