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宜认真说道。
“当真。”孙大夫眼睛一亮。
其他几位大夫也是露出兴奋之色。
“自然当真,我去外面寻叶夜。”舒云宜起身,温和说道,“这里就麻烦孙大夫了。”
“世子果然仁德。”孙大夫的眼睛已经黏在纸上拔不出来了,随口夸着。
舒云宜抿唇笑了笑,出门离去。
暴雨昨夜终于停了,一直昏暗的天色难得露出一丝天光。
舒云宜难得好心情,脚步轻快地走着。
“你怎么在这里。”她走到庭院前,看到树下站着的人,惊讶地问着。
叶景行转身,露出一张疲惫的脸。
“渭河水降了。”
他目光平静地说着。
舒云宜愣了一会,突然高兴地跳了起来。
叶景行看着她,眼神倏地温柔起来,漆黑的眸子倒影着微弱的天光,竟有种说不出地缱绻深情。
“我们的方子也生效了。”她跳到叶景行面前,只露出眼睛的脸庞露出笑来。
她仰着头,细长的柳眉,上挑的眼尾,微亮的光落在她脸上,几乎能发光。
拨云见日,这天终于要亮了。
“你去哪?”叶景行低眸问道。
舒云宜眼睛亮晶晶的:“去找叶夜。按照医仙的要求,在排查山上的泉水。”
她抑制不住开心地转了一个圈。
“你给的方子,我也按照你说的都让他们抄一份走了。”
她停下来,突然神神秘秘地说道:“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叶景行无奈笑道:“在你眼中,我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
舒云宜停下来,严肃地想着,最后认真说道:“没有,你很好,你愿意留下来救灾,便是最好的。”
渭河溃堤,京都权贵十有八/九全都溃逃而走,留下来身份最大的便是江南王世子。
而他,是最不应该留下来的。
剑南王就他一个独子。
剑南道守卫大尧汴京八十余年,历经三代,若是他出事,对于风雨飘摇的大尧来说,绝不是好事。
得知官家避走辅京的消息,舒云宜那一瞬间是心凉的。
上不知民生多艰,乃是大不幸。
叶景行笑了笑。
“不过,这事不好说。”舒云宜背着手,摇着脑袋,狡黠地说道:“有、鬼。”
“我去找叶夜了。”她说完这话扭头就跑了,脚步轻快,神情愉悦。
叶景行看着她走远后,手中握着青笛,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不曾想,世子和三娘子关系如此之好。”太子和温如徐的声音从拱门处转了出来。
太子笑脸盈盈地说道。
温如徐低着头,不说话,清俊的脸上逐渐笼上一层阴霾。
“三娘子确实是一个妙人。”太子打趣道,“我本以为你们会成的。”
“毕竟你自小就是找着借口去见人。”
他扭头看着温如徐,面色如常。
“原先还觉得饿一个舒家之女配不上去,现在看来若是太傅的孙女,那便是门当户对了。”
他的目光落在温如徐脸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可是需要帮忙?”
温如徐抬眉,看着太子,摇了摇头:“不用。”
“三娘子乃是江白独女,太傅寻找多年,偏爱至极,三娘子的终生大事自有他亲自操心。”
太子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无奈说道:“我还能害你不成,不过是怕你伤心。”
“你自小的心思,你姐都操心了许久,日日与我念叨。”
温如徐一听到温寰的名字,眉眼便柔和了几分。
“我自己会解决的,殿下还是操心五日后官家回京的事情。”
太子脸上笑容一僵,但还是点了点头:“天佑大尧,多亏官家在辅京为百姓祷告,如今回京,正是时候。”
两人在湿漉漉的庭院中,互看一眼,最后只是淡淡一笑。
风起云涌,民间的灾难刚刚结束,朝堂的风波却是刚好开始。
第69章 瘟疫小退欲归家
官家回京那日,一直阴雨连绵的京都终于出现了难得的太阳,虽然微弱但却是极好的兆头。
一时间,人人欢喜,便是太子也松了一口气。
舒云宜被叶景行从山下带下来,远远站在一旁槐树下。
她的周围空荡荡的,许多人都只是远远看着她,不敢靠近。
玄明堂的女大夫去了寒雨寺不是什么隐秘的消息。
舒云宜长久没看到这么多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早知道不下来了。”她扯了扯自己的帽子,严严实实地遮住自己的脸。
叶景行的视线从远处收回来,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周围,淡淡说道:“你不是想见太傅吗?”
“回来了,再见也一样的。”舒云宜挪着脚,悄咪咪地躲到叶景行身后。
叶景行扭头,只看到背后无聊地扯着一根柳条的人。
“你若在城门口亲自接他,太傅一定很高兴。”他后退一步,与她并肩而立。
舒云宜不动声色,又打算慢吞吞移到他后面。
“大灾之后人心浮动,你自寒雨寺来,自然会有人畏惧。”
叶景行眼疾手快,拎着她手中的柳枝,把人扯住。
舒云宜抬头,透过白色纱帽,温吞地看着他。
“经此一役,玄明堂名声大涨,你迟早要出来见人,他们今日畏惧你,是因为还未完全平息下来的瘟疫。”
叶景行眉宇温柔,眼神清亮。
“可今日多畏惧,明日便会有多热烈。”
他把人带到自己身边,伸手掀开她的纱帽,露出里面憔悴了许多的脸颊。
“你总不能一直躲在别人后面。”
舒云宜抬头看着他认真的眉眼,眨眨眼,突然咧嘴开心地笑了笑。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三娘子。”龚珍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打破了两人的气氛,一见她就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舒云宜扭头一看到他,就一脸惊疑:“你的脸怎么了。”
只见龚珍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走起路来甚至还有点一瘸一拐的样子。
“前几日修房子的时候,摔了一跤。”龚珍笑说着,不甚在意。
“怪不得,那日房屋莫名落水后,你修着修着人就不见了。”舒云宜恍然大悟。
龚珍脸色一僵,下意识扫了眼舒云宜。
却见她笑眯眯的,倒是身后的世子,半垂着眸不说话。
“严重吗?”舒云宜关心地问道,“玄明堂的孙大夫最擅长跌打损伤了。”
“好得很,还是要谢谢三娘子的救命之恩。”龚珍拱手道谢。
舒云宜连连摇头:“我没做什么,为何堤坝总要有人重建的,他们都说你是个厉害的,我才……”
“官家来了。”叶景行轻声说道,视线在龚珍身上一扫而过。
龚珍打了个寒颤,面露尴尬地退到两人身后,最后被叶夜一拐脖子,直接带离了两人身边。
舒云宜眼珠子微微一眯,靠近叶景行,出其不意地锤了他一下。
叶景行低头看她。
舒云宜哼哼唧唧不说话。
“真是他自己摔的。”他无辜地说道。
“我是大夫。”舒云宜指了指眼睛,面无表情说道,“我没眼睛吗。”
叶景行笑:“真的摔的。”
“叶夜。”他扭头喊了声。
叶夜先是倒吸一口气,然后磨磨叽叽走过来,一脸沉重地说道。
“是摔的,下梯子的时候没注意踩空了,不曾想下面都是架子,又从楼梯上摔下来。”
他边说边比划,苦大仇深的模样。
“很多人可以作证的!”他信誓旦旦地补充着。
舒云宜皱眉,惊讶说道:“这么倒霉。”
“也是时运不济啊。”叶夜附和着感慨道。
舒云宜扭头看叶景行,只见他无奈地看着她笑。
“主要是,这也太巧了。”她嘟囔着。
——你还这么记仇。
这话她只敢在嘴边滚了一下,没说出来。
“是啊,太巧了。”叶景行慢条斯理地附和着。
两人说话间,人群突然热闹起来,嬉闹声逐渐热烈。
原来是官家的马车终于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太子带着温如徐站在城门口迎接圣人。
宁康帝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热切地扶起太子,软言细语地安慰了几句。
紧接着又拍着温如徐的肩膀,慈祥可亲,隐隐可听是夸赞之语。
城门口其乐融融,君臣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