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从芸只简短地说了过程,但对她为何姓纪,又为何突然出现在纪家只字不提。
“反正你不用管她,二哥心在你这边的。”说完,怕姜蕴不相信似的,又加了这么一句。
姜蕴细白的手指扣在掌心里面,无意识地掐着,直到指尖泛白都没发觉。
她觉得自己再问下去,恐怕会令纪从芸难堪,毕竟纪从芸还是纪家人,便朝纪从芸安慰似的一笑,说自己要去后花园走走。
纪从芸见嫂子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松了口气,忙说要陪她,姜蕴扬起笑脸,和她一道往后花园走去。
老宅前头看着不大,下了楼经过餐厅厨房往后门走去,有一大片草坪,因为这几年翻修过,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植物,在春末夏初的午后,显得生机勃勃,一派祥和。
姜蕴使劲吸了口新鲜空气,毫不掩饰对这片绿地的喜爱,刚刚心底的不愉快也已消散。人一轻松,带着步伐都快了起来,跑了两步,直喊着纪从芸的名字让她一起来感受。
纪从芸追了上去,握住她的手,又怕她不相信似的,眯着眼笑道:“从嫣就是一小孩,我们都没把她当事,二哥也不会的。”
微风拂过她的心头,姜蕴只得轻轻点头,伸手眺望发现不远处的花架后有座凉亭,便拉着纪从芸过去歇歇。
花架上摆满了各种精心修理过的盆栽,五颜六色很是可爱。
姜蕴与纪从芸慢慢走过去,凉亭传来隐约的交谈声,很轻,但姜蕴还是听到了。
“从曜带姜蕴回来,我也没想到……”
是宋谨。
姜蕴拽着纪从芸的手轻轻一拉,顿住脚步。
她的心砰砰跳,从花架的缝隙中看过去,坐在宋谨对面的是个年轻女人的背影。
是纪从嫣。
姜蕴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听见她甜腻的声音带着点小委屈:“不要紧的宋妈妈,我一直都希望从曜哥哥能幸福,不管他娶的那个人是谁,只要他幸福就行。”
宋谨叹了口气:“当初从曜也不知怎么想的,没认识多久就要结婚,拦都拦不住。”
“可能是为了避开我吧……”纪从曜吸了吸鼻子,朝宋谨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但你们永远是我的家人。”
“你这个孩子啊——”宋谨抚上她的肩头,语气怜爱,是姜蕴从未见过的柔情。
纪从芸听到这,脸色惨白,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姜蕴,发现她咬着唇,因为背着光,她的脸半名半暗,看不真切表情。
“嫂子……”纪从芸轻轻扯她的衣袖。
姜蕴这才回过神来,对纪从芸勉强一笑,转身往后走。
纪从芸没办法,只得跟上。
其实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二婶这么喜欢纪从嫣。
纪从嫣的父母意外去世,她也很同情,甚至陪纪从嫣一起掉过眼泪。只是二哥已经结婚了,她不明白纪从嫣为什么还要这样。
*
姜蕴在前面走得很快,心像被无数根针扎过一样,一阵发痛。
她甚至都不敢去想那个猜测,纪从曜与纪从嫣……
真是个笑话。
梦幻般的婚礼是,她以为的爱情是。
甚至在今天以前,她还在为纪从曜突如其来的关切而心跳,可事实给了她一巴掌。
她今天这样盛装回纪家,就是个笑话。
纪从芸急得嗓子眼都快蹦出来了,却不敢出声,怕二婶与纪从嫣听到,只得紧紧跟在姜蕴身后。
姜蕴心里想着事,过了厨房,也没看清身旁的人,直到端菜的佣人低呼,姜蕴猛地被拉进一个男人的怀抱。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差点就要和人相撞。
“怎么不看路?”纪从曜揽着姜蕴,一贯低沉的声音响起。
姜蕴身子一僵,眼睛瞪得大大的,扭着手腕,想从纪从曜的怀里挣脱开来。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纪从曜。
纪从曜瞥见纪从芸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赶来,以为她在旁人面前还不习惯这样,便松开她的手腕。
姜蕴像得到解救似的,飞快从他怀里逃开。
“二哥……”纪从芸在身后扶着腰,话都说不完整,“我、我和嫂子追着玩呢。”
“是吗?”纪从曜淡淡地问。
“是。”姜蕴忽然开口,纤细的颈扬起一道脆弱的弧线。
纪从曜拧眉,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换了件衣服,神情也变得有些冷淡。
他挑眉,看向纪从芸。
纪从芸很怕这个二哥露出这副表情,吓得直摆手。
“和从芸没关系,”姜蕴表情恹恹,“我有点累了,想回家。”
说完也不看纪从曜,径直上了三楼去纪从芸房间拿东西。
“怎么回事?”纪从曜神情寡淡,语气却透着不悦。
纪从芸支支吾吾,一个是她嫂子,一个是她二哥,她要帮哪边才好。
见纪从曜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纪从芸心里发毛,只好说:“刚刚在后花园散步遇到了二婶和从嫣……”
第三章
姜蕴来到纪从芸的房间,那条他从国外带回来的裙子,大喇喇地摆在床上。
明明是纯洁耀眼的白,这一刻却化作利刃,将她本就卑微谨小的心,刺得体无完肤。
她至今还记得纪从曜带回这件礼物时的神情,他双手抱臂,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许久不见你穿白色,试试。”
她在他那样的注视下,脸颊透红,害羞地想要拿着礼盒进试衣间,却被他一把拦下。
“就在这换。”
男人的声音像质地上乘的玉,一个字一个字敲进她心里。
她无力抵抗,逃不开,也躲不掉,只好背对着他,缓缓褪去自己的衣衫。身后的呼吸逐渐浓重起来,她根本不敢回头看,颤颤巍巍地换上礼服式的裙子。
不知是不是大牌设计师都喜欢别出新格,裙子的拉链她怎么也够不着,只好小声地转头对他说:“我拉不上……”
他似乎是笑了,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带着淡淡薄荷味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他一手握着她盈盈的腰肢,一手摁在拉链口,缓缓挪动。
气氛是暧昧的,也是磨人的。如果不是他的手掌还牢牢掌握着她,她几乎快要晕倒。
最后的记忆,是她抱着裙摆,无助地承受他在身后的挺动。
回忆有多甜蜜,现实就有多伤人。
她充满期待地穿着他送的裙子,回到他的家,被他母亲懈怠,还有一个不知何处来的妹妹的挑衅。
再次看向这条裙子,她只觉得充满屈辱。
将衣服胡乱地塞进一个纸袋,姜蕴拎着包就要下楼。
她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出门没走两步,就看到楼梯拐角处,纪从曜垂眸靠在墙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银色打火机,见她出来,朝她走来。
姜蕴别过头,不想和他说话。
“我和从嫣,”纪从曜稍顿,“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有着一张令人心动的脸,即使面无表情,看着令人难以靠近,却因为眉头微皱,兀自生出一股成熟男人的内敛之感,利落的五官轮廓与深邃的眉眼,在隐隐绰绰的光线下更显清冷疏离。
这张脸无论说出什么话,都会令人心神不宁,甘愿溺毙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那是怎样?”姜蕴听见自己声音平静的问。
“说不清楚,是不是?”
她原本是乖巧的,听话的,像养在深闺里慵懒的猫,哪里都是柔柔的,软软的,只用安心等待别人来宠她。但此刻,他以为的乖顺猫咪,伸出了爪子,清冷而凌厉。
“姜蕴。”纪从曜绷紧下颚,微微眯眼,声音压着一点燥意。
楼下传来一阵“蹬蹬”脚步声,兰姐隔着几步台阶,一见上面两人都站着不动,微微一怔,又不得不开口,小心翼翼道:“二哥,饭菜都做好了,该吃饭了。”
纪家没有喊少爷夫人的习惯,都随着成员的辈分喊人。
姜蕴动了动快要僵硬的脚踝,也不想去看他此刻的表情,跟着兰姐一步一步下楼。
老宅的餐厅里,一群人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靠近宋谨的地方留了两个位置,纪从嫣就坐在宋谨身旁,笑吟吟地听大家聊天。
这才是一家人,是他的一家人。
宋谨见姜蕴与纪从曜这么晚才下来,让一大家子人等着他们,面露不悦道:“都等着你们呢。”
纪从芸在一般拼命眨眼,使劲使眼色。姜蕴全当没看见,她目光越过宋谨,对着纪文晖轻声开口:“爷爷,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