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将“灯笼”提高,两人凑近了瞧。彼此间呼吸相闻,他眼角余光瞥到桔梗。只见她浅笑如常,整张脸呈现出玉璧的玲珑,罩在一片淡绿色光辉中,似乎遥不可及,又恍若伸手可触。
突然就产生了想要亲吻她的冲动。但他马上为那样的自己感到羞愧和懊恼,把萤火虫朝她手里一塞,自己慌忙退开几步,惹得桔梗疑惑不已。
回来后第二天早上,他才意识到手带不见了,却不敢再去那片树林里寻找。那是他第一次想要亲吻一个人。这种心情难以启齿,让他不知所措,可又忍不住一点点欢喜。他一个人品尝着其中滋味,没有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后来长大了,跟桔梗在一起了,也从未坦白过这件事。
年少时的第一次心动,那该是多么深刻美妙的记忆,不该因之后种种而褪色变味的记忆。
犬夜叉关上储物柜,朝办公室走去,腕上戴着那个手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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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桔梗就醒了。因为是阴天,看手表时才知道原来已经快九点了。她稍稍洗漱,正准备拉开窗帘时,门铃响了。
“早。”是杀生丸。
桔梗一眼瞥过,任房门开着,径自转身回去,拉开了窗帘。
“我明天回东京,一起吧。”
桔梗倒了杯热水,眼望窗外,自顾自喝着。
杀生丸走到桌旁,放下一瓶药剂:“昨晚淋成那个样子,还不够?”
桔梗回头盯了他一眼,走到床边,从抽屉里拿出自备的感冒药,就水喝下。
“记者会……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就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了。”
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显出了厌恶:“杀生丸,你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威胁?”
“你看,桔梗……”巨大的落地玻璃映出房间里的灯光,模糊了人影,“你不可能永远无视我的存在,正如你也不可能再挽回这四年失去的时间……犬夜叉他,很愉快地爱上了别人呢!”
“你怎么还敢提,”桔梗向他一步步靠近,压抑的声线中满是愤怒,“那时候我是多么相信你,敬重你……”
“……都是你自己选的。”杀生丸用着毫无起伏,如同陈述事实一般的口吻,“扪心自问,我没有对你说过半句假话。”
“父亲生了急病,所以他赶去医院了,如果着急的话先上飞机吧……”
“他知道你出国留学的事了,你母亲说的……”
“父亲去世了……当然,他很伤心……我还好。”
“他搬去跟亲生母亲住了,应该还好,不怎么见面……”
“学习还顺利吗?不用着急,慢慢来……”
“这就是那个教堂?的确很漂亮……”
“照张相吧……”
“选择一个人出国的是你,选择不跟他联络的也是你……”
世间最伤人的往往不是凭空捏造的妄语,而是原本深藏心底如今却被旁人逐字逐句无情揭开的自责之语,明明知道事实并非他所描述的那般简单,不能盖棺定论,却又无法找到一言来反驳。因为所有的反驳在内心的自己看来都是怯懦的借口,该被狠狠惩罚。
她是千叶桔梗,是千叶集团的大小姐,也是唯一的接班人。她渴求着这个世界,渴求着丰满的羽翼。她一路疾行,将人生行程排得满满当当。而他是犬夜叉,若来不及同行,便会在原地等她归来。这般盲目又任性的自信究竟是谁惯出来的!
她错了,她知道自己错了,她认错……可为什么他还是不原谅?为什么他还是紧紧抓着那女孩儿的手赠予她的只有淡漠的距离?
原来转身过后真会成为陌路,原来犬夜叉真的会走,原来桔梗真的不过如此……
手背在身后掐出道道指甲印,桔梗咬牙顶回:“那些的确是我错……但,杀生丸,你是最没有资格责备我的那个人。”
“你抢走了他的继承份额——伯父不会连名字都不提,他不以他为耻——明摆着泄私愤!”她目光转柔,不再似控诉,只将多番苦楚娓娓道来恨不能与他同受,“你把他赶出家门,从学校开除,你明知道他母亲病重还全城封杀,逼他离开东京,一路挣扎,甚至还……乞讨……处处求人,处处冷眼……他才失去父亲,对那个生身母亲该是多眷恋,一路上受了多少惊怕,最后流落到这么偏远的小城,他母亲也没能……”
“杀生丸,我从不知道你竟然能这么狠心!”
“狠心?”从听她絮絮叨叨开始心疼时便已皱眉不耐,此时声调微扬,一改先前的平静无波,冷气逼人,“你大概还未见过真正的狠心……要知道,他如今还能待在延城,是因为我杀生丸允许他待着!”
“你……”桔梗手指发颤,禁不住叫出声,“他终究是你弟弟!你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真要这样没心没肺,赶尽杀绝?”
“我从未承认过!”杀生丸也被激起了怒气,“你何时见我认他做弟弟了!”
“就因为他欺骗了你,向你隐瞒了他母亲的事,你就那么恨?恨到要把过去全部抹杀?你明知道他心里有多爱你和夫人,只为一次善意的欺骗你就……”
“住口!”杀生丸少有的暴躁,抓住桔梗的双肩怒喝她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资格评论我的作为!”
桔梗挣了挣,没有挣开,昂头对上杀生丸的怒视:“不错,我不知道你,但我知道他……他把你当兄长,敬你爱你依赖你,你却利用他的信任把他踩到脚底……遗嘱不是那么好动手脚的,你究竟在多久之前就开始策划,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一败涂地?不,根本没有胜败,他从未想与你争,全部是你一厢情愿,当他做假想敌,发泄口……杀生丸,你不配为人子,也不配为人兄。”
她肩上的力道一重压过一重,只觉周身冷气撕咬,迫得人呼吸凝滞,却在她说完最后一句时全部消失无踪。如急停的狂风骤雨,不觉心安,只觉心惊。他收回双手,立在她跟前,喜怒难辨:“别逼我出手,桔梗。”
桔梗抚平肩上褶皱,闻言傲然一笑:“那么,你也该知道,我不是只会赏花喝茶。”
杀生丸眼底讥讽微露,还未及散去,手机铃声骤响。他转身接过,低声“嗯”了几句。挂掉电话,回头见桔梗已坐进沙发随手翻看着杂志。
“奈奈百货……”他走近,只说了几个字,似叹慨又似无奈。
桔梗抬头浅笑,明媚如阳光:“我们股东大会上见,不送。”
你是桔梗,不是罂粟。
你是药,不是毒。
“不必了,我下午便回东京。”杀生丸依旧从容不迫。
见他关门离去,桔梗眼中划过疑窦与不解。
毕业
杀生丸回了东京,再未踏足延城。
几天后新闻见报:筱原集团当家人杀生丸于日前召开记者会,为之前筱原千叶的联姻风波辟谣,表示两人亲如兄妹,并同一时刻发布了两大集团在下个年度的合作项目,引发股市又一次高潮。
桔梗在看到报纸的同一天,进驻了奈奈百货。
犬夜叉也看见了。组里的老前辈有读早报的习惯,他从身后走过时瞥到了头版的大标题,忍了一上午,终究还是拿过来看完了全篇。
辟谣?那时候只是捕风捉影的谣言吗?为什么两边人跟约好了似地集体哑巴,对漫天报道毫无反应,在媒体看来无异于默许,却在几乎要平息了时再度挑起?是弥补,还是挽回?他懒得去想这一切是谁的手笔,更懒得去想那人这么做的目的。他只是再一次被确认:她并未参与,并不知情。当然,他早就知道这一点,自桔梗出现在延城他便知道了。可惜他从一开始怨恨的就不是真相。
犬夜叉合上报纸,打电话给戈薇,约定吃饭的时间。
日子恢复平静,桔梗似乎也回去了。
在热心学长的帮助下,戈薇成功争取到了奈奈百货的实习名额,兴奋地拉上一圈好友去KTV庆祝。犬夜叉不久才买了自行车,豪气冲天地揽下接送她上下班的任务,被大家揪着好一顿调戏。
生活热闹地继续。
野泽太太捡回一只花猫,掉毛掉得厉害,还总是喜欢往他房间里钻。门锁上了就跳窗户,挡都挡不住。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见一张放大的猫脸,直吓得人浑身激灵。犬夜叉一怒之下背着野泽太太将它狠骂狠揍了一顿,结果书柜桌腿上就全是它的爪印记号。无奈之下,只得日夜门户紧闭,时刻提防,与那只不识相又爱记恨的猫开始了长久拉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