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里话外带着仰慕,似乎很崇拜武功极高的人,容璟垂眸,眼中闪过笑意,“习武虽难,大夫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宋朝夕被大人物表扬了,轻笑:“那国公爷幼年习武也天天扎马步?”
“站桩是武术基础,所谓上虚下实,下盘稳重,上身才能灵活,御敌时才不会软手软脚,就是刚参军的小兵们每日也都需要扎马步的。”
宋朝夕听得都不想练了,她生怕说下去他真的会拉她练武,便赶紧掠过这个话题。
还是吃藕吧!
她避之不及的表情实在逗趣,容璟缓缓从她手中端过桂花藕粉,总觉得没她说的那般难吃。
宋朝夕呆住了。
次日中午时,宋朝夕正在改进粉的配方,忽而接到小厮通报,说是永春侯府递来了消息,沈氏病重,要宋朝夕回去看望。
宋朝夕闻言,眉头紧蹙,沈氏病重?怎么可能,明明前几日见着还好好的。
青竹沉吟:“夫人的身子一向康健,怎么一点预兆没有,就忽而这般了?”
冬儿哼道:“有诈又如何?难不成我们小姐还怕她不成?小姐又不是面团团,真以为小姐还和以前一样任她拿捏?”
宋朝夕挑眉,沈氏这次多半只是找个借口,只是自个儿母亲病重,即便这消息是假的,做女儿的若不回去探望,总要被人说闲话的,国公府这样的老姓世家最重视礼仪,只怕各房都已经知道了这消息,宋朝夕不回去实在说不通。
可是回去会不会有危险?倒也不怕的,如今国公爷已经醒了,就算沈氏想乱来,宋丰茂也不可能答应,且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宋朝夕,堂堂国公夫人还怕沈氏不成?若是沈氏想借机谋害她,她也不是吃素的。
宋朝夕换了一身衣服,才坐上国公府的轿子回去了,从国公府到永春侯府这段路并不长,只是日头正大,轿中炎热难耐,宋朝夕额头沁了一层薄汗,好在她用自己发明的粉,倒是没有一点脱妆,过了会,轿子停下,宋朝夕由青竹扶着从轿中下来。
沈氏都急坏了,她攥着帕子在房中走来走去,“孙妈妈你出去看看,人怎么还没来?”
孙妈妈心跳的厉害,她总觉得今日又要有一场争端了,要她这个当妈妈的看,夫人大可不必这样做,都是自己的女儿,模样都一样,大女儿嫁给国公爷,这算是泼天的富贵了!若沈氏低头认真讨好大小姐,大小姐这个做女儿的必然会心软,届时,有大小姐帮衬着,小少爷以后也有个靠山,可若是舍大小姐保二小姐,太荒唐不说,还容易生出事端。
夫人还当大小姐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闺阁女子吗?如今的宋朝夕是容国公的夫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背后有国公爷和整个国公府撑腰,听闻大小姐在国公府很受爱护,就连皇上都对她另眼相看,别说沈氏了,就是蒋氏,宋朝夕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孙妈妈走出去时正好遇到宋朝颜,宋朝颜坐在轿子里由人抬过来,她脸色比前几日更苍白了。孙妈妈心里直摇头,明明身子骨不好,还要学人绝食,若是她不当自己的命是命,又何必再找宋朝夕来续命呢?
“孙妈妈,她回来了吗?”
孙妈妈垂眸,正要作答,忽而听到一阵轻悄的脚步声。
宋朝颜抬眸望去,长廊的阴影里,宋朝夕穿着她从未见过的新款衣料,戴着价值连城的头饰珠宝,款款而来,她本就是盛极的容貌,被这般衬托,更显得容光四射,一时间宋朝颜竟被她的风华刺得睁不开眼,竟觉得她身后炙热的日光都在为她作配。是啊,从来就是这样,只要有宋朝夕的地方,自己便被衬托得暗淡无关。
“国公夫人。”孙妈妈屈身行了标准的见面礼。
宋朝夕不由挑眉,从前她在侯府时,孙妈妈虽然也行礼,却每次都很敷衍,明显是没把她放在眼里,这才过了多久,孙妈妈竟如此懂规矩了?这侯府里的人还真是现实。
“孙妈妈,听闻母亲病危,你身为母亲的陪房,为何不在母亲身边照料?”
孙妈妈一怔,这当了国公夫人果然不一样了,有人撑腰说话底气好像都比从前足,那种摄人的气魄做不得假。可她总不能说沈氏什么病都没有吧?她沉吟:“夫人正在屋里等着呢。”
宋朝夕视线极淡地掠过宋朝颜,没有丝毫停留,甩着袖子进去了。
身后的宋朝颜紧紧攥住手帕,宋朝夕的视线让她觉得自己就是鞋面上的泥点子,是碍眼的存在。
“祖母万福,母亲万福。”
蒋氏抬眸看去,宋朝夕梳了妇人发髻,比从前更有气势了,屈身行礼时,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来。
她确实没有看走眼,宋朝夕可比宋朝颜能干多了。
自打得知那庶女的男人成了扬州首富后,她就气倒了,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她一直认为自己可以拿捏住宋朝夕,让这个孙女为自己所用,谁知到头来却被对方反算计了。
如今她想拿捏也不成了,宋朝夕是堂堂国公夫人,若以后封了诰命,自己见到她都要矮一头。蒋氏顿了顿,才不甘地垂眸道:“国公夫人不必多礼,起了吧。”
宋朝夕找了一张圈椅坐下,她身后跟着的面生丫头立刻上前谨慎伺候,冬儿甚至还夸张地掏出银针试毒,沈氏眼都看直了,宋朝夕不过才嫁人一月不到,到底在摆什么谱!当国公夫人了不起了是吧?真是好大的派头!她这位侯府夫人都没这么威风过!
宋朝颜由人抬着进来,坐在宋朝夕对面,沈氏见她面色苍白,给她倒了杯茶,心疼坏了,“朝颜,我叫你不要过来,你怎么总不听话?你身体这么弱,若是吹了风感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宋朝颜勉强笑了笑,她哪里能待得住,她就想来看看宋朝夕在国公府过得如何,她希望看到这位姐姐神色不愉,面色苍白,头发干枯,一点笑意都没有,她巴不得容国公醒来后会嫌弃宋朝夕,会不同意这门婚事,哪怕勉强接纳,也别把宋朝夕当回事,宋朝夕不过就是个续弦,容恒的生母与容璟琴瑟和鸣,凭什么容恒的母亲去了,宋朝夕便这么好命,一跃成为国公府的女主人,备受尊敬,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她希望宋朝夕过得不好,可宋朝夕偏偏和嫁人前没什么两样,真要说起来,她的脸色甚至比从前红润了许多,眸中亦有种柔和的光芒,那是只有在日子过得好的人身上,才能看到的。
沈氏开门见山:“大夫说你妹妹这身子撑不了多久了,如今有个法子可以治你妹妹。”
宋朝夕不说话,只淡淡地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茶是新的,只可惜眼前这些人是旧的,总叫人不喜欢。
她并不顺着自己的话问下去,脸上也毫无急色,举手投足都一派淡然,沈氏忽而有些看不懂这个女儿,在此之前,纵然宋朝夕算计了自己,有所谋划,纵然全家人都被她玩于鼓掌,蒙在鼓里,可她心里并未真正瞧得上这个女儿,可就在这一刻,她忽而明白了什么。宋朝夕才多大,遇到事却如此不慌不忙,就好像火烧到眉毛上都不能叫她皱一下眉,如此沉稳,倒衬得她这个母亲沉不住气了。
“你这个当姐姐的就不想知道是什么法子?”
宋朝夕挑眉笑了笑,“母亲,不管是什么法子,我一个嫁了人的弱质女流,既不能给她看病,又不能在跟前照看着,定然帮不上什么忙,既然帮不上,我又何必多这个嘴。”
她说的有理有据,竟让沈氏找不到回嘴的话,沈氏半晌才说:
“帮得上!我们已经找到了薛神医,薛神医说用取你的心头血做药引就可以治好你妹妹的病。”
或许是早有心理准备,宋朝夕心情毫无起伏,她摩挲着不算昂贵的白瓷杯盏,眸光闪烁,过了会才笑了:“心头血?母亲你可知道心头血要如何取?”
沈氏一愣,薛神医的徒弟这么说完,她就回来找宋朝夕了,哪想的那般详细,她又不是大夫,如何能知道心头血怎么取?纵然不知道,却也能猜出个大概,要取心头血,定然是要用针戳进去,或是直接剖开她的胸口,想到那血淋淋的画面,沈氏也忍不住一个哆嗦。
宋朝夕被气笑了,她缓缓道:“用针取心头血,母亲,你确定把妹妹治好后我还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