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就从六班开始。
纪律委员带头划水,拿着扫把在宋野枝脚边瞎转。
“小野,你清明要回去吗?”
宋野枝抵住周也善乱晃的扫把,问:“回哪?”
“赵欢与不说你家在广东那边儿吗。”
周也善不提,宋野枝都快忘了。
“不去,其实我家是北京的。”
周也善上下扫视一遍,直指他那173的个子,道:“不像啊。”
宋野枝:“……”
周也善嘻嘻地笑:“那会出去玩儿吗?踏青啥的。”
“还没安排。”
周也善连水也不屑划了,一屁股坐在花坛边的木椅上,拄着扫把的棍儿,说:“我应该要跟着家里人去扫墓。”
宋野枝直起身来:“多磕几个响头,把几场大的考试都求一求。”
周也善看着他笑,知道他在还击身高的事儿,也不出声。
宋野枝补道:“黄菊真能忍。”
周也善嘴咧得更大了。
清明时节阳光和煦,早晨九点,宋野枝睁着眼趴在床上。
昨晚被子加厚,今早梦中转醒时,身上附了一层薄汗。他突然意识到,来到北边第三个月,每天洗澡的习惯已经不知不觉没了。
院里的翠凤凰在叽叽喳喳地叫,是有人来了。
易青巍转着车钥匙进了屋,跟宋英军问了声好,环顾客厅,问:“还没起呐?”
宋英军哼了一声,说:“你这小叔整天不教点儿好,这不,学你赖床。”
宋野枝可不乐意,他一骨碌爬起来,下了床披件外衣出卧室:“我早醒了。”
易青巍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原先乱糟糟的一团反而被理顺不少,他催:“快点儿洗漱去,然后上车走了,你小姑都没你拖拉。”
易青巍和沈乐皆在放假前夕商量清明假期带俩孩子去山里玩儿。山上的饭庄酒店不去,只想图新鲜,去野炊,去露营。
易槿听了一耳朵,说正好,她也想带她朋友一起。凑了个六人行,易槿打算把易焰的那辆越野哄到手,开上山。
易槿开车,她的朋友坐副驾驶。是个姑娘,看起来比易槿小几岁,因为和其他人是初次见面,她有些拘谨,易槿介绍是“我大学同学,李乃域。”
赵欢与插了一嘴:“可姐姐,你看起来比我小姑小好几岁呢。”
李乃域看了易槿一眼,说:“其实大学里我是她学妹。”
赵欢与:“你也是学金融的嘛?”
李乃域点点头,赵欢与又问:“姐姐有没有男朋友啊?”
不等李乃域回答,赵欢与就被易槿拍了一巴掌:“去叫你哥快点儿!”回头警告,“自己玩儿去,别老缠着小李。”
进了山,越往深处开,气温越低。正在认植物的宋野枝和赵欢与关了窗,把注意力收回来听他们闲聊。
宋野枝和易青巍挨着坐。他之前紧贴着窗边看花,再加上易青巍霸道,所以留给他的只有小小一点儿空间。易青巍见他们不再讨论忍冬和钩吻的相似度,稍稍把腿收回来,多分出一点空间,让宋野枝坐正。
他掌心覆在宋野枝的手背,说:“冷不冷?后边儿有羽绒服。”
宋野枝摇头:“不冷。”
手确实不冰,指腹摩挲几下,易青巍问:“你涂护手霜了?”
“昨天老陶叔给抹的,天儿太干了,他来这边儿手上老起皮,给自己抹多了就匀给我。”宋野枝自己揉了一把,“很明显吗?”
易青巍牵起他右手递给赵欢与,说:“来,摸摸,滑滑嫩嫩,跟剥了壳儿的鸡蛋似的。”
闻言,宋野枝的手像鱼似的滑溜着挣走了。
一行人嬉嬉闹闹,没多久到了坐落在半山腰的饭庄,找个位置停好车,他们就把帐篷睡袋等必需品袋和准备野炊的食物分配给各个人的背包里,开始爬山。
赵欢与冲在队伍最前头,斗志昂扬的是她,后劲不足的也是她。宋野枝脸不红气不喘的,翻出牵引绳,让她拽着另一头,一前一后地走。
沈乐皆慢下来,站在树边等拉拉扯扯的那俩小朋友。他接过宋野枝手里的绳儿,说:“去前面吧,你背的东西也不轻,别到时候俩人都摔一个坑里了。”
易青巍站在不远处的高坡往下观望,喊道:“宋野枝!上来!”
宋野枝没几分钟就追上了易青巍,带点儿喘,问:“小叔,什么事儿啊?”
易青巍从背包侧边儿抽出一瓶药,把宋野枝拉近了,挡着他眼睛,全身上下喷了一通:“防蚊虫的。”
他摸了摸宋野枝的耳后:“晚了一步,这里被咬了,痒吗?”
宋野枝说:“没感觉。”多说一句,“你摸才痒。”
易青巍把药塞他背包里,让他记得时不时喷一喷。
下午四点的时候登顶,他们找了一块空地放置完东西,女生搭烧烤架,男生捡柴。
“小叔,看,这儿有一个大坑。”
易青巍放下两手的木头,闻声过去看,坑不大,但有点儿深,快有一人高。
坑没看几眼,他把宋野枝手里的柴接过来放到地上,搓了搓他的两只手。木头渣都被捋干净了,被树枝刮出的红痕自然就清晰可见。
血印子,不见出血。
“疼吗?”
不疼,微痒。
易青巍:“才这会儿功夫就搞了俩杠。”
宋野枝:“没注意……”
易青巍使劲按了按那两条印子周边的皮肤,嘱咐:“去找小姑要点儿水洗洗。”他指了指坑,“回来就负责给这地做个安全标记,别弄柴了。”
宋野枝垂眼,自始至终盯着他和自己交叠在一起的手,似是出神,迟钝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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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假期日更。
第18章 疼也没关系
钻进睡袋时,衣服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宋野枝没管,整整齐齐躺下了,又振一下。宋野枝腾出手,把手机掏出来看,是两条短信。
易青巍弓腰进来帐篷里,看宋野枝已经躺好了,问:“冷吗?”
宋野枝摇头:“不冷。”
他视线重新移到手机屏幕。
“以后多和妈妈联系,好吗。”
宋野枝翻了个身,面露疑惑,再点开上一条。
“我和你爸爸三月份办了离婚。”
——为什么要分作两条发呢?宋野枝想。
——这还是他来北京后,金玟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宋野枝又想。
——他被判给宋俊了吧。
——又或许他们法院都没上,大家心平气和坐下来协议,房子归谁,股份归谁,宋野枝归谁,一拍两散。
屏幕灭了,宋野枝按亮。又灭,再按亮。那行字被读烂了,读到他不认识“妈妈”两个字。
易青巍又问:“冷?”
宋野枝勾选两条信息,摁“删除”的按键。
「您确认要删除?」
宋野枝这时觉出些冷来,说:“现在有点。”
“手一直发抖。”易青巍动了动,说,“过来,和我一个睡袋。”
宋野枝把手机丢在一边,爬过去和易青巍挤到一起。
“小叔,你今天有没有喷香水。”
易青巍说:“喷了也被烤肉味儿熏得差不多了。”
宋野枝求证,右手向上攀,像藤蔓在生长,轻轻勾住易青巍的脖颈,仰着脸,就这样凑了上去。
易青巍搭在宋野枝肩膀上的手倏地收紧,却没退没让,颈侧忽冷忽热,是宋野枝的气息。只是紧张一瞬间,易青巍的手劲松下来,但颈侧连至后脑的酥麻劲儿却消不了。
他捏宋野枝的后颈:“跟个小变态似的,闻什么呢?”
“你很喜欢这个香吗?喷的总是它。”
“好闻啊,你不也喜欢吗?”易青巍把他圈在胸前,紧紧搂着,警告道,“下次别突击我脖子这块儿,差点儿揍你。”
人的五感,嗅觉的记忆最长久。但宋野枝怕出纰漏,他要找到这种香,买下来,送给易青巍。
投其所好,也是他的心意。
宋野枝又伸手指在他颈侧挠了挠,轻柔的,不含调皮的意味,只像是闲来无事的作弄,他说:“那得习惯啊,脖子成软肋可怎么行?”
“谁没事儿嗅我脖子?”
“我?”
“也就你。”
一旦得到温暖,就恢复知觉,痛意丝丝柔柔,漫无边际涌出来。
——他们早就离婚了,金玟只是今天想起宋野枝来,告知一声。比宋俊好,宋俊到现在还没想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