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君从口袋里掏了两块钱给他,说是手工费。
许知珩只让她别解,等晚上他来弄。
然而晚上就开始演出了,北君去后台化妆,化妆师手刚碰到她头发,她就阻止了。
“这头发配的妆容不吃香。”化妆师说。
“没事,妆跟着头发来,男朋友好不容易编的。”说完她低头玩手机。
学校音乐厅人山人海,这次活动是投资商提前选人的噱头,主要是想挑选歌舞俱佳的人当练习生。
而魏淑然铁了心要北君去露脸的原因是,投资商沈商的手里有高奢代言的路子,北君刚刚在国际上崭露头角,后续资源需要跟上。
要么说魏淑然这人奸诈呢,沈熙坐在她旁边化妆,北君刚准备介绍,魏淑然就给她倒了杯水,说天凉,先暖手。
然后问:“你也是一个人在这边?”
沈熙点了点头,“以前看书就喜欢这里,上大学正好有机会过来看看。”
魏淑然拉着沈熙的手,“那以后有什么困难就跟姐说,我有个妹妹也像你这么大,看见你我就想起她一个人在国外,没有人照顾,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
北君:……
您有妹妹?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魏淑然这字里行间丝毫没有表现出自己已经知道沈熙身份的意思,她从头到脚都给人关心了一遍。化完妆后,沈熙对北君说:“魏姐人真好,她说我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还邀请我去她家玩呢。”
“别去,她家有狼。”
“真的假的?”
听着沈熙这天真的语气,北君想,沈商夫妇真的把她保护得很好。
让化妆师帮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角,北君说:“假的。”
然后问魏淑然:“我的水呢?”
魏淑然眼皮都没抬,“自己不会倒啊?”
“沈熙啊,我来给你介绍介绍魏淑然,她……”
魏淑然捂住了她的嘴巴,把水杯递给她,小声说:“就拿捏住我就你一个独苗是不是?”
魏淑然为了捧北君,砸了不少积蓄和精力,北君发展得好坏,直接影响到魏淑然晚年的生活质量。
北君喝着水笑。
……
这场表演跟预期差不多,魏淑然也没准备让北君一场表演就翻身,对于黑料不闻不问,是想让北君把手里写完的三首歌录完,杀对家个措手不及。
北君对于表演已经驾轻就熟,跟一开始不同的是,这次下台,有人给她送礼物了。
忙完音乐会,北君把歌录了,三天后发到音乐网,在老粉和新粉以及魏淑然的营销下,一周内,她登上了各大音乐榜的榜首。
之前的黑料不攻自破,她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在娱乐圈闯出了一席之地。自那以后,很多失去的资源纷纷找上门,魏淑然只挑时尚圈的商务接,十二月初,北君已经跻身国内四小花之首。
之后,她飞法国,拍了KW的杂志,顺便拿下了KW旗下的高奢代言,兜兜转转半个月,许知珩还没走,听说他把学业暂停了,不知道在国内忙些什么。
这天陆文思的车堵在了系门口。北君踢了副驾驶的门一脚,门锁开了。路上车速很快,北君抓住了椅背,“你是不是买保险了?”
“保额我还不放在眼里。”
“那你玩命地开是什么意思?”
“别问。”陆文思一边说,一边切换路线,眼睛时不时地往后瞥。
北君一下就懂了。
“许知珩追来了?”
“许知珩也太老谋深算了,默不作声地在我车上放了跟踪器,口头威胁还不算,他这是要监控我。”
心猛地被揪了一下,最近的焦躁不安在这一刻冲了出来。
“他这次回来干嘛?”
陆文思见前面堵车,他果断地把车开进了胡同,“下车。”
北君打开车门,外面冷,内心的翻滚让她想吐。
“你想不想知道些事。”陆文思走到街边,出租车被他招停,但上不上车,还得取决于她。
“想。”北君率先拉开了后门。
陆文思坐进了副驾驶,“师傅,南阳疗养院。”
太阳穴处的青筋一跳,这地方很熟悉。
“去那干嘛?”
“带你见一个人。”
……
今天的太阳有点闷,被厚厚的云遮住了,微弱的温度照下来,丝毫挡不住寒风的侵袭。一下车,北君就拉紧了外套,手机在这个时候响。
许知珩的。
她没接。
陆文思的手机接着响,陆文思烦躁地关了机,“赶紧的,他现在估计能把车开飞。”
疗养院的走廊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门是白的,墙也是白的,灯开着,时不时有人进出,旁边的小径上有人坐着轮椅发呆,还有人在医师的帮助下练习发声,这一连串的情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被女医师搀扶着往前走,可女人突然定住了,双腿微微发抖,随后低头,“啊”了两声,女医师惊叹:“怎么又尿了!”
“那个小刘,帮我搀一下。”女医师招来一个小伙子。
小刘帮着把女人扶进房间,女人换衣服的时候又哭又闹,差点咬到女医师的手,后来好哄歹哄她才安稳。休息一会儿,她起来一把拉住小刘,表情一亮,“老曾,你怎么才来!”她拍了小刘一下,“不是说好了一起去买菜吗,我在这等了你好久。”
小刘对女医师说:“哎哟,这阿姨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啊,上次还把我认成老金呢。”
“是啊,什么也不记得了,这几天一直把我当成她女儿,诶,你知道她有个女儿吗?”
“不知道,不过她有这种病,会遗传吧?”
“所以说有家族遗传史,还真不能轻易要孩子。”
血液越来越凉,毛孔都缩紧了,她转头问:“什么意思?”
“这人叫……”陆文思话还没说完,就见许知珩往这边赶,他连忙后退,“哎呀电话联系,我逃命去了。”
北君抬脚,往里走。
“别进去。”许知珩赶来拉住她的手。
挣脱他之后,感觉双腿都灌了铅,房间里暖气开着,窗户开了一条小缝,白色的窗帘轻轻飘着,那女人拿起了床边的饭盒袋,踢了小刘一脚,“老曾,你快点,别墨迹了,菜市场都要没人了。”
“这才下午,人多着呢。”
女人走了两步,看着天,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奇怪,刚才还是晚上呢,怎么一下子就亮了。”
呼吸渐渐急促,手脚发凉,目光落在女人的手腕的资料带上。
从阳,四十一岁,阿尔兹海默症。
周围的景色开始模糊,后脑勺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女医师看见有人进来,走过来询问:“请问你是——”
“不好意思,走错了。”许知珩一把抱住北君,把她往外拉。
但走到门口,北君就把他推开了,她往外跑,撞到了来往的人,步子不平稳,跌跌撞撞地往前冲。
许知珩在后面喊她,她充耳不闻,前方的路没有方向,她只想钻进一个狭小又黑暗的地方,躲起来。
这个地方很寂静,到了晚上八点,路上基本就没有了行人,北君缩在一条小胡同里,周围长着杂草,她的身影显得孤寂且纤细。
北君哭得眼睛都肿了,此时见有灯光,她抬手遮了遮,“灯光”很贴心地自动降低了些。
她透过指缝间,看见车内有个模糊的轮廓,她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朝外面跑去。
还没见过北君这副模样,他将灯光开到最大,缓慢地跟着她。北君让他走,让他别跟着,让他滚远点,可灯光还在,北君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猛地朝车上扔。
玻璃裂了几道痕,许知珩的脸有些模糊。
车子总算不跟了。
北君一直跑到车灯照不到的地方才停下来。
电话响了,北君接起来,大吼:“许知珩你烦不烦!你以后别跟着我,别让我看见你!”挂断电话后,她就把他拉黑了,很彻底,电话微信微博支付宝。
但凡有关许知珩的东西,她统统拉入了黑名单。
回到家就是哭,将这么多年的跌跌撞撞,摸爬滚打,对命运的对抗,以及注定的结局全揉进了哭声里。
嗓子哭哑了之后,她捏紧被子,小声问:“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