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君没说话,捏着手机的力气加重了一些,她朝窗外看去,地标在迅速后退,街景突然袭来,拥挤的街道站满了记者。
其她三家的粉丝联合起来,在门口拉起了横幅——三家一起走花路,坚决抵制北君。
嘴里的口号井然有序。
“北君滚出娱乐圈!”
“北君滚出娱乐圈!”
“北君滚出娱乐圈!”
魏淑然这车子没记者认出来,她挑了个小道儿溜走了,电话那头接通,她语气愤怒:“怎么回事,我把这些料都清了,又被谁挑起来了?”
对方不知回了什么话,魏淑然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锤了一下,“什么是实锤?保住清白就得被整进牢,不想坐牢就得献身,要他妈是你你选哪个!”
“别跟我扯什么社会险恶人心难防,我混社会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凉快呢,赶紧去给我查,把对方的底捞清,妈的敢动我的人。”
魏淑然见北君脸色不佳,提议回她的房子,但北君拒绝了,说想静静。
“静个屁啊,你一个人万一想不开从6楼跳下去怎么办?”
魏淑然今天火-药味儿十足,看来真的被惹恼了。
“你放心魏淑然,”北君把头靠在窗户上,“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少咒我!”这么说着,魏淑然还是把车拐进了双厦街,她今晚也确实没空陪她,她还得忙着公关,把这事儿压下去,不然明晚的晚会都不能正常参加。
到了家门口,发现有个熟悉的人,北君低头开门,唐九月吹了吹自己刚染的指甲。
“你觉得活出自我了?”北君把钥匙放在柜子上。
“不知道,但不想体验你的生活了。”
唐九月脸上闪着笑,蓝色指甲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北君给自己倒了杯水,唐九月走到她面前,她仍然比她矮,但嘴角嵌着的自信却比以前张扬不少。
北君仰头喝水,唐九月就抬起下巴看她,北君放下杯子,唐九月就支着下巴平视她。
“看我-干什么?”
“想看你啊。”唐九月头微微侧了侧,缓缓吐出几个字,“小杂种。”
这三个字带着绝对的侮辱,北君拿起杯子就朝她泼,唐九月尖叫了一声,抹了把脸上的水,“我骂你杂种你有什么资格生气,你知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什么三胞胎,是妈妈为了掩饰丑闻罢了,你是爸跟妓-女生的,你是妓-女的孩子,低等,卑贱,凭什么拿水泼我?”
唐九月的话像潮水一样向北君涌来,她感觉一颗心被人捏住了,呼吸不顺畅起来。
“你少造谣!”
“我造谣?那你怎么不问问自己许知珩为什么不愿意多回你的消息,你在我家至少只是不受宠,可是挖出了你的身世,连你都变得恶心起来!”唐九月从包里掏出一叠卡片朝北君脸上一甩,“真以为是我唐家名门出生了,好好看看这个,你亲妈还在外面卖你知不知道!”
卡片很硬,砸在脸上有些痛,北君低头,看见一张张红色的卡片上印着一个女人,灯光打在上面,反光,刺眼。她第一次觉得活着这么难,之前的无数次,她熬过了痛苦辗转的夜晚,也挺过了不怀好意的目光,她以为坚不可摧的外壳,在这一刻瞬间崩塌。
“这份资料,你好好看看。”唐九月拿出一叠纸啪地放在桌子上,随后就走了。
痛感慢慢侵蚀着她,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挪动到桌前时,她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资料上清晰地显示着唐故容怀的是双胞胎,还有她收养北君的手续,以及跟北凌峰的协议。唐故容只要答应对外宣称怀的是三胞胎,就能拥有服装公司的管理权。
拿起生母调查的那张资料,北君看清了一个名字——从阳。
空调风呼呼地吹来,纸张散落一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北君拿出手机,看见跟许知珩的聊天框,还停留在那个“嗯”字上,她退出微信,摁了个号码。
“魏淑然,我知道为什么了。”北君抬起手背捂着鼻子,“为什么我从小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为什么我的路跟你们不一样,为什么没有人爱我,我以前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但现在我知道了。”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在攀登峰顶的这条路上,不能哭也不能停,原本应该一直铆足了劲儿往前冲的,可是突然一下子就泄了气了,像有人拿着刀把她浑身上下都划破了似的。
接到电话的祁沈安一阵莫名其妙,但刚想说两句,北君就挂了。
回拨,对方是关机的状态。
祁沈安立马联系了魏淑然,再在小群里通知梁欢跟余文也。
魏淑然说:让她自己熬。
梁欢回:给她点时间。
余文也艾特了祁沈安:你俩不是情敌吗?
祁沈安打出了几个字:可以暂时可怜一下她。
紧接着又道:另!!我不喜欢喜欢别人的男人,懂?
北君把车子开上了高速,速度越来越快,风拍打着玻璃,车子一辆辆地被甩远,路灯一闪而过,所有的景象像是被安上了快进镜头,越来越失控。
空旷的前方像个黑洞,地标开始分叉,在即将闯入“黑洞”之前,北君打了方向盘,车子朝山上开,山路盘旋而上,几只鸟在天上飞,黑暗又寂静。
到了山顶,北君靠在一块岩石旁,目视前方,开始回想过去。
从记事起她就是被排挤的那个,在学校受人非议,说她爹不疼妈不爱,在家里备受谴责,无论是谁做错了事最后被骂的总是她。
曾经有一度,她还被明令禁止上桌吃饭,那时候小,只觉得是自己真的做错了,就拼命地讨好所有人。
唐九年的玩具被人抢了,她不顾对方块头比自己大就冲上去跟人打,等她遍体鳞伤拿着玩具回来的时候,就等来了唐故容一句“野孩子就是野孩子,只知道动手打人”。
唐九月削笔时手受伤了,她就把笔拿来笨拙地削着,当她削得满手笔屑,无数划痕的时候,却听到唐故容说“你想要的东西我没给你买吗,为什么要抢九月的?”
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渐渐明白,她被骂不是因为做得不好,而是因为她举手投足都像极了北凌峰,父母的感情怎样她不知道,但唐故容恨她的丈夫,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当北凌峰死之后,北君就成了唐故容发泄恨意的容器,她把她挤压,将她扭曲,把她放在泥泞里摔打,北君跌跌撞撞活了这么多年,知道“爱”这个字,对她而言遥远又艰难,但是她仍然想试一试。
她试了两条路,从刻意往唐九月的方向靠拢到最后两人决裂,从跟随徐介的脚步到最后伤痕累累,细想一下,她身后站着的,永远都是许知珩。
手里握了颗石头,石头的尖刺中了手心,同时也让她对某些事更加确定,时光慢慢溜走,漆黑的悬崖慢慢冒出了光,北君抬头看,耳边的风声不停地吹着,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石头,手心疼痛的那一刻,天边出现了一道红光。
随后,划破天际,势不可挡。
像极了那些被摔打攻击的日子,最终冲破重重乌云,化作傲视万物的光。
北君开机,忽视了一连串的消息和电话,拍了张照片给许知珩发过去。
——早上好。
许知珩回得很快:早。
把手机放口袋里,整理好心情,北君开车下山,在山脚停住,她按下车窗,看着石块旁的一串烟头。
每一个烟嘴中间都被折了一下。
车窗缓缓升起,空隙间,露出了北君微笑的脸。
挫折每个阶段都有,既然躲不过,那就来吧。
回到家北君休息了两个小时,再次醒来看见魏淑然给她发的消息。
——这边我搞定了,就看你,能行舞台等你,不行家里等你,就这样。
北君洗漱完毕,准备出门时给魏淑然回了句话。
——我饿了。
到练习室,梁欢、余文也和祁沈安已经在等她了,梁欢拍了拍她的肩膀,余文也抱住了她,手不老实地在她胸口蹭了一下,“不难过,安慰安慰你。”
北君拍掉了她的手,“滚。”
祁沈安仍然高傲得不可一世,“我之前的确挺不喜欢你的。”
但昨晚接了那通电话就改变了。
可北君却没接她的话茬,回:“现在也请别喜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