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珩是个千杯不醉的人,但他喝到第十杯的时候两手一摊说:“我醉了。”虽然这么说,但一点没有醉的模样,他从烟盒里摸出根烟,夹在手指间,站起来往北君的方向倾斜,“打火机。”
酒精的后劲儿上来了,北君眼前有些模糊,反应也有点迟钝,但还是弯腰去摸索着打火机,摸到,给他,他没接,红蓝交织的光打在他身上,一种富二代的纨绔气息就露了出来,他要她给他点。
当北君按下打火机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喝多了,而面前这个说醉了的人,却编织了个陷阱等着她往里跳。
“想不想知道什么味道?”
许知珩吐出的烟近在咫尺,北君被呛到了。许知珩手抵在桌面上,慢慢往她面前压,两唇即将触碰的时候,他轻轻叹了口气,说:“算了,太呛。”
人群中有个人起哄:“许知珩,这么近了还不亲。”
许知珩捏着烟往嘴里送,烟雾从鼻子里冒出来的同时,他说:“她喝醉了。”
高蔷实在看不下去,也没顾得上许知珩会不会拒绝自己就站起来说:“知珩,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许知珩看了眼北君,那个刚给他点了烟,此刻还拿着他的打火机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她还等着他开口的模样之时,说了句:“也行。”
当许知珩带着高蔷往外走的时候,连唐九年都觉得有点过分,“知珩,你别招她。”
可许知珩连头也没回,“我又没招唐九月。”
看着许知珩跟高蔷的身影消失后,余文也跟唐九年说:“你还不知道他,他是个人渣。”
唐九年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关系,这个妹妹突然回来他是有意见的,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妹妹被耍,他也不能坐视不管。而且余文也说得对,许知珩不仅是个人渣,还是个能把浪漫耍出腔调的人渣,北君再怎么强势也是个女生,哪个女生能抵得过帅气玩咖的轮番攻击?
烦,唐九年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起来,北君怔怔地看着桌子上的打火机,昨晚她回来把它放在桌子上她记得,许知珩让她给他点烟她记得,高蔷存心让她出丑她记得。此刻很清醒,但昨晚偏偏被人摆了一道。
想剁手,剁许知珩的。
洗漱下楼后,看见唐故容回来了,餐桌上欢乐的气氛在北君坐下时消失不见,唐九月跟她打了招呼,然后转头嘟着嘴跟唐故容撒娇:“妈妈粥太烫了。”
唐九年宠溺地说了句:“你不知道慢点喝。”
而唐故容则收回夹菜的手,拿起唐九月碗里的勺子给她吹粥,也没看北君,漫不经心地说:“学校的事安排好了,下个星期开学,你直接去学校找李老师,她会给你安排,你小时候存在感就低,之前又去了你小姨家,家里的情况外人不知道,你也别提了。”
这话再明显不过,唐故容不让她打着唐家旗号在外面逍遥,无疑是怕她惹了祸给唐家丢脸,而北君也没准备抛出自己的身世。
“知道了。”北君扯着一片面包嚼着,知道她要把她塞到哪个学校,清台艺术学院是富家子弟的聚会场所,唐九年唐九月都在那里,虽然她不受人待见,但她猜想,她妈也不想给自己安排得太过寒酸。
万一哪天她的身世曝光,她也能用“平等对待”这样的字眼来堵住悠悠之口。
唐故容没继续跟北君聊,转头对唐九月说:“你多吃点,正在发育呢。”
唐九月点点头,看了眼北君,过了会儿像是鼓起勇气似的,准备伸手把面前的水壶推过去,可手还没伸到水壶前就被另一只手拦住了。
“你吃你的。”唐故容说。
唐九月低下了头,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
这饭吃到这地步已经没什么意思,北君拿着手上那半片面包往外走,边走边确定,唐故容从来没打算去修补这个破了多年的洞。
漫无目的走了两分钟,突然闪了神,看见隔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摸了摸口袋往里走,许知珩刚把车门关上,她就一脚踩了上去。
刚刚她沉住气一个字不说,但见到了人脸就立马变了,她不喜欢在背后搞人,无论喜欢还是不满都抬到了明面上。
看着窗外有张怒气冲冲的脸,许知珩伸手推了门,见阻力太大,他就摇下了车窗。
夏日的阳光从北君的头顶投射过来,许知珩眯了眯眼睛,说:“别生气了,欠你个人情。”
北君一脚踩在车门上,胳膊搭在膝盖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听见许知珩的承诺后,她正要把打火机扔给他,又听他说:“下次拿打火机来领。”
打火机的身子在北君的手里转了一圈,两秒后,她收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许知珩跟同龄人不一样,他这人把所有的野心都放在了眼睛里,那眼神跟狼似的,一着眼就能看出这人本事不低,手段也硬,以后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绝对罩得住,就如他能不声不响地把她的伤口处理好,又能不让别人发现两人之间的小端倪一样。
想了想,她把腿放下来,说:“行。”
许知珩并没有立即摇上车窗,而是头朝副驾驶一点,道:“上车,带你去看场戏。”
唐故容回来后,北君也不想在家呆着,就从车头绕到了副驾驶,系上了安全带后,许知珩伸手从置物箱里拿了瓶水递给她,“下次买东胜路的那家,这款面包硬得要死。”
“随手拿的。”北君也没客气,拧开矿泉水瓶喝了起来,就着水把剩下的面包吃了。
“这就是你的早饭?”许知珩发动了车子,慢慢后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家庭地位,能有片面包吃已经不错了。”
“你倒是想得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大多是围绕唐家展开,许知珩说唐九年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北君说你们这群人都不是好东西。
许知珩轻轻地笑。
北君靠在椅背上准备休息,但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她的学生发来的:我现在有空。
北君回:我现在没空。
唐故容虽然对她苛刻,但在钱方面却不控制她,她从四岁开始学舞蹈和唱歌,如今已经有了惊人的造诣,但她现在自己接活儿,从不用唐故容给的生活费。
——你有没有点上进心,一千块一小时的课不来上?
——今天没心情。
——活该你穷。
——滚。
对方是个十二岁的女生,叫左秋,说话跟大人似的,嘴巴也挺毒,北君教她的时候,两人有半节课都在吵架。
拐到下个路口的时候北君开口问:“这戏精彩吗?”
“对我来说挺精彩的,对你,”许知珩转头看了她一眼,“应该也算。”
车子行驶了四十分钟停了下来,北君打量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条巷子口,比较破旧,应该是老小区。
想问许知珩到这里干嘛,一转头就看见他的眼睛定格在不远处的一家超市门牌上,由于是白天,门牌周围的灯箱关了,看起来更加老旧,上面有几个泛黄的字体——君越小卖部。
这时有几个孩童嬉笑着朝里面跑,几分钟中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水枪兴奋地跑开了。超市门口挂着玩具,靠门的地方放了个冰柜,里面摆满了冰淇淋,一个男孩儿直奔到冰柜旁,打开柜门看了好一会儿,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走了出来,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见男孩儿把柜门关上了,又挑了两分钟才重新打开柜门选择自己想要的冰淇淋。
妇人接过钱往柜台走,柜台后藏着半个头,被妇人这么一推,坐下的人站了起来,在看清对方的脸时,北君怔了一下,但随即又把目光放在别处,仿佛并没有被这一幕惊扰。
车子在这个时候发动,回程的路上北君什么也没问,许知珩先开了口:“唐九年要是有你一半沉得住气,你妈也不至于急得火急火燎的。”
“她再急也会把公司那份给他们留着。”对于这事北君看得很透彻,她不认为她妈会把她的退路安排好,即使唐九年办事不靠谱,即使唐九月为人太老实,即使她没有接班人,也不会把毕生的心血交到她的手上。
“那你有什么打算?”
“不想告诉你。”北君把头靠在窗边,车子有时颠簸,她的头就随着波动一上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