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饭桌上。
徐韶华退休后钻研了一阵厨艺，做菜的水平直线上升。裴呦难得吃完一整碗饭，最后又喝了一口玉米排骨汤，才放下筷子。徐韶华见她见她今天胃口这么好，很满意：“奶奶有件事跟你说。”
“嗯？什么事？”吃饱喝足的小孙女眼神里有点茫茫的呆。
“商兰，就是李老师，昨天打电话过来跟我说，十月中旬约个日子一起吃顿饭，正好你李老师的婆婆公公也从国外回来，你没见过不过没事。”
“阿？”裴呦手撑在桌上，似乎是不确定地倾身又问了遍：“跟谁一起吃饭？李老师还有她的公公婆婆？”
李老师的公公婆婆，那岂不就是……陆远也的，爸爸妈妈吗！
“一定……一定要去吗？”她咽了口口水。
“你那天有事？”在旁边吃饭不讲话的裴招国看出了孙女面色上的几分，不情愿。
“能有什么事？”徐韶华给自己盛了一碗汤：“饭店时间都已经定好了，呦呦你老师特意请你吃饭，可不能耍什么小性子。”
谁……谁耍什么小性子阿，她明明是被吓破胆了好吗。大家这样聚在一起吃饭，她演戏能力又差，要是……要是被看出了什么端倪，那就太刺激了。
等等。
她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陆远也有没有把他们的事跟李老师和他父母提起过？应该没有吧，他们这才在一起多久阿。但万一有呢？？？
徐韶华跟裴招国又陆续淡淡地交流了几句，无非是送什么礼，还有谁谁的近况。裴呦提心吊胆，脑子里乱乱，完全都没听进去。
“我吃好了，我先上楼了。”拿起桌上的手机蹭蹭地跑回自己房间，转身上锁。
要怎么开口？怎么问比较好……她还没犹豫完，电话那头已经接通。
“喂。”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
“你家里人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吗？！”
……
一句话，问的没头没脑，还急赤白脸的。
“你稍等一下。”陆远也安抚了她一句，单手翻着菜单，对着服务员又指了几个地方。
“就这几个，谢谢。”继续完成刚才进行到一半的点餐。
服务员礼貌地笑了笑，抱着菜单离开。
陆远也解开袖子上的扣子，随意地挽了几下，又重新拎起电话：“我们的什么事情？”
裴呦隐约听见电话那头的一阵动静和几句飘过的说话的声音，她立马紧张起来：“你……你现在现在在哪里？”
“在外面吃饭，和家里人。”他低头提着手边的勺子在碗沿碾了小半圈，放下，又重新来。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家里人指的是谁。
“……那我们短信说！挂了！拜……”
“不用。”
“直接跟我说，我现在包厢外面。”陆远也起身对着刚推门进来的人默默比了个向外的手势。
陆远也父母心领神会，侧身让过步履稍显匆忙的小儿子。
空间跟着声音的变化而转化。又是好一阵没动静。
“说吧。”终于又有了他的声音，女孩子等了一会儿，心里已经有点焦躁，本来想好一点迂回战术全没想到用。
“你千万不要跟你父母说我们的事！还有对李老师也别说！”
“我奶奶刚跟我说十月中旬要跟李老师一家吃个饭，好像还会邀请你的父母……你知道吗？”
陆远也想，他当然知道，饭店时间都是他定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只是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没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我爷爷奶奶都很传统的，特别是我奶奶，如果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我们的事儿，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而且，我们也还没到这种要见家长的地步吧，对不对？”
到底还是心虚，说着说着就底气不足。
“所以呢？”陆远也倒没什么情绪，他很乐意听听她的真实想法和目的。
“所以！”
“我们那天见面的时候能不能装不熟！”
呵。
装不熟？也真是难为她能想出这个来。
裴呦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反应，急了：“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跟你家人说了啊！”
那就没救了！
“没有。”陆远也想了下，自己的确没说过，都是李商兰和陆思又在说，他自始自终都没提过。
好了，放心了，那就好了。
“嗯嗯。”女孩子兴奋地赞成。
“那就这样，我们说好了。”
“说好了？”
“跟谁说好了？”陆远也突然杀出来的一句反问杀得她愣了一下。
“你……生气啦？”
一理亏就喜欢冲他发嗲撒娇。陆远也想她自己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没有，生什么气。”
“只是，觉得有点吃亏。”好吧，这个男人又开始胡言乱扯了。
“吃亏？”女孩子小心翼翼地疑惑。
“平白无故地帮你演一场吃力不讨好的戏，不是很吃亏？”
“额……”
“我会报答你的。”
“真的。”
头脑一热，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绕了小半天，终于等到这一句。
“好的，我等着。”
“成交。”
陆远也返身回到包厢时，陆照尔一家也已经到了，戏精陆思又正拎着紫砂的茶壶鞍前马后给爷爷奶奶倒茶。
“刚这么急？女朋友电话？”方庭满意地抿了一口孙子刚倒的热茶，不咸不淡地揶揄自己的小儿子。
“是。”
他刚坐的位置已经被陆思又占了，顿了下到底还是没有把他书包扔走。陆远也拉开陆桥山旁的椅子落座：“菜我点好了，还是老样子。”
李商兰和陆桥山夫妇俩几乎是前后脚降落上海，这么急着回上海，一是为了这顿团圆饭，剩下的自然还是陆远也的问题。
偏偏大家都不动声色的品着茶，陆远也也跟着喝了几口，这家店菜是好菜，茶不过尔尔罢了。方庭摸着手上的玉镯子给一旁的李商兰看，两人低言低语地说笑。
陆照尔见陆远也的杯子空了一半，又提壶给他续上。
“谢了。”
“最近怎么样？”陆照尔放下茶壶，搞学术的人，眉眼里总少不了点正经气。
陆远也嗤笑一声：“连你也这样？”
“这样是哪样？”陆照尔与陆远也虽然是亲兄弟，但是岁数差了整整一轮，从小见面的机会又少，与其说是兄弟情，倒更像是长辈同后辈。
陆桥山向来话少，只是陆思又缠着他说一些航天航空的知识，他才滔滔不绝。
服务员推门进来上菜，这顿是陆远也做东，他起身布置菜样的摆放。
谁谁爱吃什么又忌口什么，一家人之中，好像没有谁比他记得更清楚。陆远也闹的最凶的那段时间，方庭还记得家里有个同辈的亲戚说她生了个白眼狼，被她当场给扇了个巴掌。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有谁会比她这个当母亲的更清楚。
“既然大家都好像没什么想问的。”
陆远也忙完坐下：“那不如我说两句。”
李商兰刚给方庭碗里夹了块蟹肉，就放下公筷，一脸愿闻其详的模样。
“说说看，爸爸妈妈还有你哥都挺好奇的。”
“妈，还有我，我也挺好奇的呢！”不知好歹的陆思又举起手，表示不甘落后。
陆照尔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头：“知道了，吃你的。”
陆远也只喝茶不吃菜：“刚在一起没多久，人家的意思是，不太想这么早见家长。”
“什么？”李商兰眉头第一个拧起来。
“你是不是在呦呦跟前胡言乱语了？”
“哎，商兰。”方庭拍拍媳妇的手，看着斜对面坐着的陆远也：“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觉得你儿子我现在还见不得人呗。”陆远也手点了点桌子，模样嗓音都显得有些愉悦。
“咦，陆远也你好逊哦。”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李商兰瞪了一眼陆思又，后者立马躲在陆桥山的身边扮演安静乖巧。
“是这样的。”李商兰忙跟着解释：“徐老师对呦呦从小就管得比较严，特别是男女朋友交往上的。这么突然，估计的确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
“呦呦是怎么跟你说的？”她给陆远也使了个眼色。
“两号吃饭的时候，麻烦大家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