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并不需要急着去思考自己喜欢怎么样的人,等遇上那一天,你就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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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呦一觉醒来,就知道自己昨天干了件不得了的大事。
卫生间里有洗漱的声音,他……他还在。
简单的挣扎过后,她就放弃了装死。
“醒了。”
陆远也推门出来,就看见床上的人正死命揉着头发给自己做头皮按摩。他走到窗边,拉开一半帘子,还半暗的房间立马阳光普照。
“烧退了?”
裴呦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退了,不烫了。”
“收拾一下,下楼吃早餐。”陆远也始终都表现的很有调理,无懈可击。
不该阿。
她这个始作俑者都还历历在目,难道他这个受害者已经失忆了?
“嗯……你今天不工作吗?”
陆远也擦了湿头发的毛巾扔在桌上,人侧身坐在床尾,打开电视机,随便调了一个新闻频道。
“不工作。”
主持人叽里呱啦的英语几乎淹没了他的声音。
“那个……”
女孩子心怀不轨地从被窝里一寸一寸地挪到男人身边。
男人貌似无意地回头扫了一眼,她立马被惊地钉住。
眼睛都鼓圆了。
真的有趣。
“哇……”她直起身,手点着电视屏幕,丝毫不尴尬地转移话题:“这个电视机的比我上一个住的房间看着要大哎!”
……
陆远也无言地转过头,换了个坐着的姿势,两手反撑在身后,微微仰身。
更放松,也更便于欣赏她的表演。
小姑娘默默盯着他的后脑勺,却又走了神。半干的黑发,漂亮的耳廓,还有宽松T恤下瘦削却凌厉的肩胛骨。
所有的一切,在这个晨光明媚的的房间中,让人恍然有种错觉,眼前的男人,有种高中时代男生的少年气。
不羁,又随性。
真的好喜欢。
好喜欢他,这样的他。
“还要看多久?”
…… 裴呦心里还没发完痴,又听到了梦醒时分的声音。
“昨天我又一点一点失态,是不是阿?”
“嗯,一点点?”陆远也的表情是说不出的玩味。
“……”
“其实,你看过一个电视吗?”裴呦揪着床单,不太自信地开口:“张卫健演的,叫《方谬神探》,主人公一发烧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格。”
裴呦垂死挣扎。
“我觉得我可能也有这种病症。”
陆远也听着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心里想到都是昨晚她陷入昏睡之前抱着他脑袋轻声耳语那些话。
[“你知道吗……”]
[ “今□□李丢在了车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是很难过,当时就觉得没法回上海了。想到没法回上海了,心里却还有一点点的高兴。”]
[“我这次遇到了好多倒霉的事。”]
[“但是现在想想,觉得一点也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因为你,丢了行李也好高兴。”]
[“不能回上海了,更高兴……”]
如果当时不是她昏睡了过去,那一刻他的理智已经有了崩溃的前兆。
大雨倾城的夜晚,能这样看着你,听着你说话,还有什么比得上呢?
[“因为你,丢了行李也好高兴。”]
[“不能回上海了,更高兴……”]
这是这个男人近三十年来,听过的最完美的告白。
第 21 章
楼下餐厅。
陆远也早餐吃的不多,一杯拿铁,两片烤吐司,还有一盘草。
裴呦生病刚好,没什么胃口,只拿了一碗粥,小口小口的喝。
国外的粥,味道一般般,配菜也很奇怪。
她吃得心不在焉,拿出手机看跟张语的聊天记录。
这会她应该在上高英课。
所以刚才发的信息,到现在还没回。
[怎么样,请假老师有没有说什么]
她有些焦急地不断的退出再进入。因为逃学本来就些许的惴惴不安,再加上昨天的事,和面前男人,这幅看不出悲喜的表情。
的确。
看不出悲喜。
然后她又不敢多问。
只能暗自跟着碗里的粥较劲,搅半天都喝不上一口,有点要把这碗粥手动磨成米汤的意思。
服务员走过来收走空掉的餐盘,陆远也面前瞬间只剩下一杯咖啡。
“吃好饭我们干什么去……”她见他吃的差不多了,才跟着放下手里的勺子。
他一直没怎么说话,拿着手机点点点了半天。
“把你的乘机信息发给我。”手机放在桌上,他看着她说。
“要干嘛?”她边好奇,边听话地滑开自己的手机。
“订机票,不打算回家了?”他喝了两口咖啡,接过裴呦递过来的手机。
姓名。
出生日期。
护照号。
一项一项的输入。
“唔唔……什么时候?”裴呦脑袋探过去,也想跟着看看。虽然是该回家,但怎么有种被打包扔回去的错觉。
“下午两点有一班,你回房间整理一下,赶去机场正好。”他把手机转了个面,推到她面前。上面是机票信息。
下午两点?
“那你几点走?”她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我?”陆远也拿回自己的手机:“我凌晨一点的飞机走。”
这么晚。
那我们就不能一起走了哎。
“可是我的行李还没找回来呢……”对啊,所以她怎么能随随便便的走呢。
陆远也知道,她又开始了。
“前台早上打过电话了,司机把箱子送回酒店了。”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拿纸擦了擦嘴。
“哈???”对面的裴呦惊了,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早上七点,她正还睡得人事不省,电话就在耳边闹,她就只是哼哼了一下。睡在沙发上的男人又是一夜腰酸背疼,倒是翻下来跑去接了电话,立刻下到酒店大堂。
司机还在。
看着岁数挺大,是爷爷辈的了。
脚边搁着的是一个大号的银色行李箱,上头糊了一整面的卡通贴纸。
一看就知道谁是箱子的主人。
陆远也上前,边道了谢,边摸出现金来。
“不用。”司机笑着挥挥手,神情真诚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客套。
但是他坚持。
“您特地给送回来,不说误工费,车费我肯定要给你。”
司机还是笑。
“别,昨天那小姑娘已经付给我了。”
陆远也一时也没听懂他的意思。
老人临走前忽然低声感叹了一句:“不管在哪儿的华人,永远都是一家人。”
年岁不再,而深情依旧。
“你为什么给人家两倍的车费?”新加坡并不是小费制度的国家,况且,就算给,有谁是这样给的。
嗯?他怎么知道这事?
“……觉得他很辛苦,岁数这么大了,还要开夜车。”裴呦一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老人不断拿湿毛巾擦脸的那个侧影,深而紧地嵌在了她的认知里。
裴呦从小算不上锦衣玉食,但是在物质上也从来没有缺过什么。爷爷总是会跟她说他们那一辈的生活,贫乏而艰难的岁月,即使过去了,但是也应该留下一颗珍惜且懂得的心。
所以她动了一个小小的念头,即使杯水车薪,但是能换来别人的快乐的一瞬或片刻,这也许就是“珍惜和懂得”的意义。
“既然是做了好事为什么要跑?”紧张地跑掉,连行李箱都忘了拿。
裴呦复又拿起勺子,搅了搅凉了一半的粥,认真的思考:“因为没有人会喜欢被同情的感觉吧。
“人家没有寻求我的帮助,但是我却因为自己的诉求而擅作主张的帮助了他。”
“施与受,没有绝对的高下地位。”
“所以做人无论何时,心怀谦卑,这是必须的,就算帮助别人也是。”
“保持谦卑,不是为了求的他人或者是社会对你的高看一眼,重要的是,更容易得到个人内心的平和。”
“……我乱糟糟地说了一大堆,其实就是我有点不好意思。担心人家因为我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生气。”
“你说我做的对不对呀?”
她手撑着脑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还是会困惑。因为自己的善意,因为自己无比敏锐的同理心。
陆远也觉得用“涉世未深”这样的词来形容这样的她的话,会显得敷衍而毫无意义。他曾经或多或少地明了过,有些人的世界澄澈明亮,是天性中与生俱有的。并不是你“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好人”就可以真的与他们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