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陆远也下来两秒，呼吸了几口地下室不太新鲜的空气，就有点不耐烦了。伸手屈指敲了两下车窗。
“不下来？”
“下……下。”裴呦接收到召唤，一秒也不再耽误。
张一格趴在车门上笑：“喂，衣服干洗完了给我寄回来来啊。”他知道陆远也短时间内是不想再看到自己了。
“快递？”陆远也见小姑娘终于舍得下车了，转身就走，脚下一步都没停：“你自己到我家门口的垃圾袋找。”
“我衣服很贵的！”张一格无能狂叫。
“是秀场高定款！是高定！坐了头等舱过来的！”
陆远也丢给他一句轻飘飘的话。
“挺好的，我家垃圾袋也不便宜。”
张一格哭了。靠！不就昨晚趁机灌了他几杯他张一格自制的特调酒，要不要这么凶残！衣服有什么罪。她还只是个连水都没下过的孩子。
特斯拉狠狠地鸣了一声喇叭，甩尾，扬长而去。
＊
电梯四面都光亮见人，想到刚才的失态，裴呦都没敢抬头，半天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有他的。简单的白色耐克空军一号，她见学校里好多男生穿过，但是好像都没眼下这双有感觉。粉丝滤镜真是没话说阿。
“地上有钱？”陆远也半靠在身后的扶手上，放松自己。不需要低头，电梯门上照出来的都是小姑娘跟犯了错似的脑袋。跟刚才拽着他的衣服使劲喊“我好喜欢你”的样子，截然不同。
裴呦听见他跟她说话，才迷茫地抬头看他。一直都只是隔着快电视屏幕才见到的人，突然如此生动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刺激过。握拳。
不过向来见惯了他荧幕前正装的干练精神样，现在这浑身散着颓丧之气男人有着一股莫名的撩人气质。
倦意，胡渣，还有眼底的红血丝。全部出现在一张英俊白皙的脸上，原来会是这么好看。
陆远也知道她在打量他。难得的，干脆也敞开了怀抱看她。
还有什么想看的吗？
他挑了下眉。
半阖的眼眸里还有几分酒精残留后的深沉迷蒙。
裴呦被抓个正着后立马又低头，脸颊隐隐发烫。
“您……您最近很忙吗？”
“最近都没有看您上电视解说。”
您？
陆远也垂眼看身边的小姑娘，连称呼都换了，有趣。这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
电梯在十六楼停下。陆远也直起身子，长腿一步迈出去，抛下两个字：“不忙。”他走到1601，输密码，进门，惯例要甩门。
哦，不能甩门。
裴呦跟在他身后进来。
房子是复式结构，装修很简单，底下一整层只看到一个客厅和开放式的厨房。并且没见到其他的活物。
陆远也摸出手机扔在玄关的鞋柜上，就往楼梯的方向走。
“有拖鞋吗？”裴呦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住他，又颤悠悠地补上两个字：“请问——。”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人，侧身倚着楼梯扶手慢悠悠地转过身，快速扫了一眼门口小姑娘脚上的白色乐福鞋。
“没有。”
“如果踩脏了留下来收拾干净再走就行。”他没什么表情地说。
明明节目里还是会笑一笑的，怎么私底下这么冷酷呀！！！
呜呜呜，肯定是刚才她怼他了，他不爽了！
还滴血认亲，真是好大一盆狗血淋头啊！！！
……
“陆远也，你吵不吵。”
那边楼梯上迎面走下来个满脸脸写着不耐烦的少年，额头的头发软噗噗地垂在眼前，像只睡眠不足的小狮子。少年真是一天一个样，面前这人跟裴呦记忆中的男孩子完全不一样了。
陆思又揉完眼睛终于看到了门边还傻站着的裴呦。
“陆远也你带女人回来？你……”
少年一天一个样，只是裴呦没想到少年年纪轻轻就瞎了。
他竟然不认识她了！！！
“上去把衣服穿好再下来。”陆远也上楼，顺便把只穿了一条四角短裤的男孩给提了上去。
裴呦：……那我呢？
＊
洗完澡，陆远也顶着一条毛巾从浴室出来，路过卧室，弯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小药瓶。拧开仰头倒了两颗进嘴里。喝酒对他向来只是一种消遣，点到为止。但最近可能太累，昨晚没留意就喝多了，还没到醉，不过也不太好受。
他在电脑桌前坐下，暗下的显示器上，印出男人面无表情的脸。陆远也敲了回撤，屏幕亮起来，小姑娘端坐在沙发上的样子，也毫无预兆地闯进来。什么时候连着的客厅监控，他记不大清了。鼠标一晃，点在关闭键上，却没点下去。
发丝上的水一点一滴滚在他肩膀上，陆远也抓起丢起桌上的毛巾又揉了几下。
十分钟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动。
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不耐烦，晃了晃脖子，也许有点累。
她不动，不正常。他也没动，更不正常。
陆远也的休闲方式很简单，除了陪家人度假，在家里他基本就是睡觉或者是看纪录片。他喜欢自然类的纪录片，草原的或者是海洋的。也不认真看，就听着，他就能感觉到一种很平静的心绪。他喜欢平静，需要平静，就比如此时此刻，楼下客厅沙发上正坐着的那个小姑娘带给她的这种奇妙的感觉。
第一次看人，看出了动物的感觉。
可以这样理解吗？
他伸手关掉了页面。
＊
裴呦外表绝对是人畜无害类型，但是性格里却是个很闹腾的孩子。特别是小的时候。从上幼儿园开始她就没少跟班上的同学打架，还专挑小男生小手。
那时候没少被她揍的鼻涕横流的男孩子牵着妈妈的手哇哇哭着上门要说法的。爷爷奶奶都是文化人，面子薄，再三赔礼道歉送走了人家，转过身也不会对她打骂。奶奶罚她去院子里站着，但是爷爷心疼，给她挪了把椅子，改成了罚坐。
当然罚坐也不好受，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她一开始还哇哇大哭，后来就直接睡昏过去从椅子上直接摔下来。
不过现在倒是也养成了她“坐得住”的性格。
刚刚叔侄两人没招呼她就上楼了，裴呦也不急，沙发上给自己找了个座，就把自己安排好了。迅速的把当前的状况给理了一番。
她的偶像是猪狗都嫌的陆思又的叔叔？？？
所以呢？
她想不出所以。
＊
约莫二十分钟后，陆思又穿着白T恤和卡其中裤从楼上晃下来，摇身一变成了帅气少年。
“早。”他冷淡地打了个招呼，刚才的一切似乎完全没有发生过。
裴呦站起身，哈哈笑着套近乎。
“思又啊，我是你裴呦姐姐哎，你还记得吗？”
从少年一脸大姐你哪位的表情看下来，他并不想记得。
好啦。那戏演完了。
“我们开始补习吧。”裴呦收了假笑。
“补习？”陆思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靠在料理台边慢慢喝起来：“我妈没告诉你我的成绩吗？难到你看出来我学富五车的气质吗？”
裴呦摇头。
我只看出来你缺少社会主义的毒打。
陆思又继续自我陶醉。
“我建议你可以打开电视看会电视，到点就让陆远也送你回去，放心我会跟我妈说你有很认真的帮我补课。”
“那怎么行？”裴呦眉毛一下拧起来了：“这不是骗人吗？”
“hello ，她好认真哦，你来劝劝她。”陆思又冲着从楼上刚下来的男人摊手。
陆远也换了衣服，灰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他径直去了厨房，拎起男生手旁的苏打水晃了晃，又看了一眼客厅里站着的小姑娘。顺便也收到了她的注目礼。
陆思又跟面前的男人几乎一般高，看上去更像是兄弟，倒不是叔侄。
“看我干嘛？”男孩子被盯得心里毛毛的。
“……你自己带回来的女人当然自己招呼了。”
陆远也懒得同他耍嘴皮子，到底多活了几年，稳重这种东西装也装的更像一点。
“喝什么？”他说着把冰箱门打开。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除了酒就是矿泉水和气泡水。
“水……给我水就可以了。”客厅跟厨房跟隔了这么远，裴呦也看不太清里面到底有什么。本能地说了一个最安全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