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见他神情,不禁笑道:“我从小都是家法悬着头上长大,你自小便是没人动你的,爷爷和爹娘自小就惯的你,可是现在开始要警醒些。”
沈陌前夜就睡了一个时辰,昨日忙姑姑的事情,晚上又补功课,今日又忙的这般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情像以前一样和大哥玩笑,于是无精打采地应了“是”。
第二十四章 繁杂不精
沈陌每日里纠缠于文书和府事之中,几日下来累得起不了床,眼见太阳就要冒头,窗外比平日这个时辰亮的刺眼,估计下了雪了,沈陌一想起白雪铺地,便不觉打了哆嗦,挣开的眼睛被疲倦又拉了下来,重重的叹了口气,用尽所有意志起身洗漱。
出了门,果然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他踏着这片洁白到了练武场中。他的剑法乃终南山杨羡亲传,每日到这里将屈光剑习洗练一遍,再将沈氏家传剑法练一遍,便结束了。
今日,大哥和两个侄子,还有沈家的族亲子弟都已经到了,衣祛随着长剑激起的白雪飞扬,铿铿有力。
沈陌见众人的目光射过来,脸色一红,觉得天气更加清冷了。虽是日间忙于府务,但是功课并没有免。大哥自从祖父那日嘱咐过后不再查看,但是家中男儿不论大小,清晨习武的习惯都没有被打破过,连祖父也时不时的过来走几套拳法、剑法。沈陌自是不敢怠慢,每日勤谨练习。但恰好,今日迟了的沈陌便遇到了偶尔一来的祖父。
沈陌硬着头皮忙前去请罪:“祖父,陌儿来迟了,请祖父责罚。”
沈寂一见到他,冷峻的脸立刻如春花般绽放,笑道:“陌儿来了,今日下雪天冷,怎地不穿好衣服”,说完,还将他叫过来,将衣领合了一合,慈祥和蔼地摸着沈陌的手,将手中的长剑递给他,“去吧!”
沈陌忙接过去了,疾步到了沈致跟前。
沈致虽是笑着,但沈陌还是觉得咄咄逼人,只听见:“这几日不管你了,便是今日迟了,明日就不来了。这便是我外调以后家主的做派!”
沈陌惭愧万分,本就贪睡了片刻,不敢分辨,立即跪在雪地:“陌儿知错,大哥莫生气。”
沈致抽出长剑,将剑立在雪上,懒洋洋地笑道:“起来吧!爷爷看见了,又要说我耀武扬威整治你。不过我这里,没有认错就一笔勾销的道理,和我走一圈看看。若是再是没有长进,我看你今天也不用出习武场了。”
沈陌迎着头皮接招,大哥的功夫稳打稳扎,偶尔一招却是出其不意,这便是家传剑法的特点。虽然沈陌也熟悉,但是每剑还是刺向他意想不到之处,几招下来,沈陌忙乱起来,还在沈陌兼两家剑法,招数繁杂,变化多端,只是这样下来,剑法轻飘不稳,招数繁杂而不精,一看便处于下风。
沈寂见沈陌功夫出去一趟,并没半点长进,皱起眉头,对着沈致发起火来:“剑法繁而不精,成什么样子,陌儿的武艺你是不是没管过,以后要勤加督导才是。”
沈致忙应是。
沈寂看沈陌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拍了一个后脑勺,笑道:“你呀!也大哥这个年纪若是这般,几层皮都被揭了,你也真是……”说着,拧起沈陌的脸来,“小孩子家家的,整日厮混,有什么好。以后好好练功,仔细处理府务才是正经。”
沈陌拽了几次拧着他脸的大手,又不敢太用力,拽了几次都没拽下来,听了爷爷的话,忙使劲晃着脑袋,终于甩开拧在脸上的手,忙点头应了是。
沈寂见沈陌那逗趣的样子,笑开了怀。
沈致忙上前请示:“爷爷,你看陌儿的习武时间是否翻倍?”
沈寂沉吟了一下,道:“你看着办吧!”
沈寂见沈陌恭敬乖巧,沈致也能独当一面,心中欣慰了几分,道:“你爹爹有事耽搁了,这些日子若是再是如此懒散,我便亲自治你。”
两兄弟吓得恭肃道:“不敢”,目送着沈寂离去。
沈致都开始懒得教训沈陌,对他淡淡说道:“今日起,你早起一个时辰过来练功。”
沈陌恭立一侧,心道凄惨,道:“陌儿记下了。”本是一天到晚忙得脚不离地,怕是连晚上休息时间也要少了一个时辰。
当然这些都是父兄安排的功课,沈陌自幼怪会看眼色行事,虽说这次从外回家后,家中长辈不再纵着自己,但为了和陆文茵的事能得到长辈们的许可,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独自承担一些事,是身为沈家人的荣誉和代价。现在还二姑姑和姑父和离了,现在沈家没有和大司马和郑国公赵维庄都为敌的力量,沈家必须蛰伏起来,该来的事情总是会来,该面对的总也要面对。沈陌想清楚这些,他决定下午抽个空,去郑国公府送趟礼,再说这趟差,沈陌乐得出去。
郑国公赵维庄在朝中的公爷中算最是年轻的,他不过四十出头,原来封的几位都已经上了些年纪,朝廷中现在外敌环伺,赵维庄年纪轻轻便投在大司马名下,二十年边关征战,战功显赫,在老人已退新人尚未接的青黄之际,这份功勋是头一份儿,因此恩荣也是独一份儿。
沈陌这次出去遇到的罗杳,便是赵维庄的得意门生,跟着他东征西战,随着他加官进爵,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两家还结了亲。赵维庄将妻弟之女嫁给罗杳之子罗义潮,这卓氏家族在朝里朝外更是显赫。
但随着罗杳恩荣加身,外放镇守,原来朴素节俭与将士同吃同住同杀敌的罗杳,变成了谋利急功求上位。正如江据上报朝廷的奏疏中写道:谋利而不正其道,急功而不修其身;对上谄媚顺旨,对下强取豪夺,与民争利;结党营私,纵子行凶,临战断官道夺粮草,通敌于外,残害同僚……
得知罗杳袭击山桃驿站,让沈陌—这位雍国公的心尖尖、和大司马的开心果处于险境,两位国公爷合计合计,便让着一战成名的将军灰飞烟灭了。
虽说这事情大哥已经到郑国公府上府说明了,但不能明说着,这事儿是我爷爷和大司马做的,我们就是凑热闹的,这事就是罗杳那厮自己作死。现在并非要鱼死网破的时候,所以沈陌身为沈家嫡孙必须前往去表表态。
沈陌做这种丢脸的事情,一般情况下,都要拽上他的死党元穆,一起在京城逛景儿,吃喝玩乐的酒肉老友,这次回京还没来得及见。
元穆听了沈家下人带话相邀,风一样飞往雍国公府,他一见沈陌相迎,上前照着沈陌的屁股上就是一脚,怒道:“你这个小子,回来都没来看我,没良心的。出去玩也不带我,心里有姑娘了,就将兄弟搁在一边,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今天终于想起我来了。”
沈陌揉了揉屁股,追着要打过去,怒道:“你这次家伙,自己和嘉平定了亲,便不理人了,还在这里等着埋汰我,真是好意思呢?”
元穆听了这话,憨憨一笑,道:“嘉平真是好!”
沈陌噗嗤一笑:“我们沈家的姑娘自然是好的!”
元穆又是一脚踢了过去,大声嚷道:“说,今儿个,什么事?去哪儿玩去?”
沈陌的功夫自然躲得飞快,已调到几米开外了,笑道:“去郑国公府,送个礼就回来。”
“郑国公府,谁要去他家,他逢年过节给我爹送的那些个东西,都俗气的紧。再说,你雍国公府子弟,送他什么东西。”
“你当郑国公是以前的郑国公呢?你呀,整日比我还扶不上墙。不过这次送的礼特别有意思,你去了,就知道了。”
二人一人一轿,又命四个壮汉抬着个大箱子,浩浩荡荡地穿过闹市,前往郑国公府门口,威武雄壮地跪了一地,来往过客好奇驻足观望。
沈陌一人做不来这种丢脸的事儿,但是有了元穆陪着,二人便能将耻辱化为兴奋激动,便是往天上捅上一捅,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
府门围观者甚多,真是门庭若市。
赵维庄听闻下人来报,便道:“他雍国公不要脸面,我郑国公府还要脸。还带着亲王世子乱来,不要体面”,忙命人将沈陌、元穆二人叫了进来。
沈陌一见国公爷,便扶着颤悠悠的膝盖道:“赵叔叔,我昨日里已经让我二哥罚的站不起来了,今日哥哥下令,如是不得国公原谅,便不得归家的。小侄儿给您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