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延秀知道父亲想起来当年,当年的一切烽火也许在父亲这一代人中,都是历历在目的,见证了家国变迁,儿孙罹难,颠沛流离,患难重生!
当年的沈致和韩延秀二人智勇双全,对战前燕大军,最终以少胜多,到如今都是让大魏子民满口称赞的事迹。
第八十九章 际遇难测
寂静的黑暗中,夏日的星闪耀。
夜已深,韩季瑗和两个孩子早就入眠,韩延秀坐在院子里,静静等着沈致归家。
韩延秀听着虫鸣,心中焦急万分。
“姑娘,天色不早了,姑爷神勇多智,定会大胜而归!”韩府的仆人李伯见韩延秀还在院子待着,走了过来。
韩延秀听着李伯的脚步和声音逐渐近了,忙起身道:“嗯,李伯,韩崇宝也赶去了,他们一定没事!李伯,还没睡啊?”
这个李伯是跟着韩延秀爷爷的人,后来一直伺候韩季瑗,再后来侍奉韩延秀和韩节孝,见证了韩府三代人的成长变迁,在韩府是个有资历的老人,府中上下对他很是敬重。
李伯笑着说道:“老爷刚刚和我说了会儿话。姑娘,老爷年纪大了,嘴上说不挂念姑爷,可心里是真着急。”
“我知道的,李伯。”
李伯苍老的声音突然压低了许多:“姑娘,听说沈家小少爷和晋国公孙女订了婚,就是那个原来五原郡的郡守陆顺的女儿。”
韩延秀想起沈陌和陆文茵二人,不由得笑着说道:“是啊!沈陆两位国公爷做主商议,他们又情投意合,便定了亲!”
“坊间传闻,晋国公陆泽之子陆顺在边关克扣粮饷,虐待士卒,军中怨声载道。但实际上是如今的大司马、当朝的郑国公赵维庄,为了夺取兵权,而散布的谣言。是他设计陷害陆顺,最后让陆顺孤军深入,战死疆场。”
韩延秀听他提起这些事情,不禁有些意外:“李伯,我记得,从我小时候起,你不是一直对这些事都不是很上心啊!我这出嫁十几年未回过家,不知道李伯竟然开始对这些朝堂之事起了兴趣!”
李伯笑道:“不上心不行啊!十几年前,韩府逢遭大难,节孝少爷都蒙了难。少爷可是小老儿我看着长大的,有生之年难以忘记喽!”
韩延秀知道,府中上下都以为节孝已经在那场劫难中死了,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
李伯见她默默无声,继续说道:“姑娘,听闻五原郡守陆顺曾拒绝赵维庄的拉拢,对赵维庄的征召多以身弱多病推脱,就是不让五原的半点兵权。陆顺在五原为郡守三十年,经营有道,百姓安居,边境和睦,屯田万千顷,富甲一方。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令人惋惜啊!”
韩延秀听到惋惜二字,想起燕地一些旧友,想起父亲,想起京城中贵眷的起起伏伏,还真是有些动容。
韩延秀叹气说道:“人生际遇实难测!”
李伯继续说着:“听闻晋国公陆泽以并州和朔州兵权交给赵维庄,换得陆顺平安归来。可是并州和朔州两州将军辞去军职后,赵维庄也没有放过陆家,反倒让陆家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韩延秀在夜色中难以辨析李伯的神情,不由地问道:“李伯,你想要说什么?”
“姑娘,晋国公一家尚且如此,难保雍国公不会布其后尘。姑娘还是为了姑爷和两个孩子早做打算才是!”
韩延秀心中一动,这个李伯究竟是什么人,这几十年了,大家都被他蒙在鼓里。
她顺着李伯的话往下问道:“如何打算?”
“大魏如今兵权大多在大司马赵维庄手中,可是这人权欲熏天。为了权势,不惜陷害良臣勇将。若是姑爷不提早防范,肯定会遭到赵维庄的毒手。老爷说,姑娘和姑爷到五原这一路都被赵维庄追杀,怕是日后要更加防范了!”
“这一路上的确凶险!”
“姑娘难道要带着两个少爷要过这样的担惊受怕的日子吗?不如……”
“不如怎样?”
“姑娘不如劝说姑爷反了元度的天下,和燕王以及大魏皇室后裔共创这盛世天下!”
韩延秀大惊,顿时盯着李伯:“你口中的真正的大魏皇室后裔……”
李伯嘶哑的声音低沉道:“姑娘,定是知道当今圣上元度的父亲元景是如何登上皇位的吧!”
韩延秀加重了声音,警觉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李伯突然笑了起来:“姑娘还没出生我就跟了老爷,我自是韩府的下人。”
韩延秀打断了他:“那在这之前呢?”
“之前?”李伯似是思索着寻找着久的不能再久的一些记忆,“我乃庆德太子元宪的孙儿元阙。”
“李阙……元阙……你竟然是……”韩延秀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老人,事事恭谨,待人和善,侍奉了韩府几乎一生的人。
“不错!我就是元阙。”元阙目光坚定地回答,仿佛旧日的所有事情都在眼前。
他继续说道:“当年庆德太子被元毅、沈寂和陆泽这些人陷害,冤死狱中。我的母亲是太子宫中的奴婢,当时怀了身孕,被太子妃送出宫中,这才逃过一劫。后来,元毅、沈寂和陆泽这些人共同推举了元景,这才有了如今元度的皇位!”
韩延秀扭过头望向他,眼底深处有些悲哀:“那你如今将自己的身份,将这些过往全部说了出来,是要我们助你夺得皇位吗?”
元阙愕然怔住了。
他仿佛也找不出原油来,似乎只是单纯地想看着这天下动荡,皇族罹难,凭什么他的人生从生下来就这般艰辛,凭什么他要隐姓埋名一辈子,凭什么他处处谨小慎微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凭什么呢?
元阙扪心自问,到底要什么呢?
要一生光明正大,可是苟且偷生一辈子了,也不知道何为正大光明了;要像老爷那样儿孙绕膝,如今年迈至此,已是不可能了;要这江山,这似乎是他最不想要的。
他茫然地走向韩延秀,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娇女,曾经也是他幸福快乐的希望。
他手中的尖刀立时抵在韩延秀的脖颈上,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动了韩府。
夜色中猛地钻出许多人,韩府府兵列在元阙身旁,防范地看着他有何行动。其中一人拔出一个纸筒,一团白色光亮冲上云霄,漫天色彩缤纷,甚是醒目。
不等元阙反应,在他的身后韩季瑗的声音传了过来:“李阙”,他顿了一下,“现在应该是叫你李阙呢,还是元阙?”
元阙转身望去,仿佛一股酸苦的热流涌上咽喉,哽咽地叫了声:“老爷!”
“你一辈子以李阙之名为生,难道这时候要做回元阙?”
“我本来就是元阙!”元阙痛苦地捂起脸来。
“我知道!”
韩季瑗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怔,元阙更是惊诧万分。
他接着说道:“我爹当年收留了你,自是查清了你的来龙去脉!他临死前才告诉我你的身份!”
元阙放下手,向前踉跄了一步,怔怔地说道:“原来老爷你一直都知道!那燕王联络我的事情,老爷也知道?”
“这个虽然我不清楚,但是也能猜到!你最近总是出府,行踪府中谁也不知道。我当做不知道,是因为你是我韩府的人,你一直那秀秀和节孝当亲子看待,我韩季瑗和两个孩子也从没拿你当外人!我一直信任你。两个孩子待你如同亲父!”
元阙许久后终于开了口,压抑着隐隐的沉痛和愤怒:“我哪里有什么亲人,这世上就只有我一人!我也要让你们尝尝这一世孤苦!让开!”
夜色中明晃晃的尖刀格外刺眼,惊得众人立时让出一条道路来。
“如此甚好。”元阙涣散的眼底笑了起来。
韩季瑗上前一步:“李阙,你可是要想清楚,若是这样踏出韩府,那今生今世我韩府必与你势不两立!”
这时韩府大门口,张长逊一阵长啸传来:“元阙,我们奉陛下之命前来接应,在此恭候多时了。万不可心慈手软!想想庆德太子一脉的下场!”
元阙手上的匕首逼近韩延秀,韩府示所有人均恐惧得不敢妄动。
韩季瑗不想那张长逊竟然何时投效了吕世骞,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地,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心中暗道不好。
只见元阙立刻带着韩延秀退了出去,张长逊一把拉住不断挣扎的韩延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