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您,但不必了。”
盈袖打断陈砚松的话,看了眼打着哈切的南淮,退了两步,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头:“听哥嫂说,是父辈的恩情,俗话说施恩不图报,如果爹在世,想来也不会让儿女上赶着讨债。”
“地上凉,快起来!”
陈砚松忙站起来,顾不上忌讳,亲自捞起盈袖。
一瞅,嚯,姑娘满脸的泪花子,瞧着伤心至极。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盈袖总觉得,首富这样儿的人定然是沉默寡言又富有心计的,可陈砚松……仿佛不一样,对她就像父亲对女儿那样关心。
“我,我不想做妾。”
“什么?”
陈砚松惊诧不已,脱口而出:“谁让你做妾,你,你怎么可能当那种下作玩意儿,你是我们陈家的正头大奶奶。”
盈袖檀口微张,老半天没缓过神儿来。嫂子不是说陈家要把她抬成良妾么,怎,怎么忽然成了正房的奶奶,没听错吧,不是她妄自菲薄,她这样的门第,着实高攀不起陈家。
盈袖看向梅濂,大哥正朝她微微点头,再看向陈南淮,这男人仿佛早都知道这事,自嘲一笑,侧过身子不愿搭理她。
“为什么。”盈袖百思不得其解。
陈砚松笑道:“娶妻求贤,再说他母亲的遗愿就是找到恩人,陈梅两家结成儿女亲家。”
“爹,您吓着梅家妹妹了。”
一直不说话的陈南淮忽然出声,他笑着上前,扶陈砚松坐下,道:“梅家妹妹如此风姿,自然是要配王侯将相的,嫁我着实委屈了她,您近两年也忒霸道了,直接上门要讨人家做儿媳妇,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
“你闭嘴。”
陈砚松喝道:“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见陈家父子对嘴,盈袖不禁冷笑,看出来了,这完全就是陈砚松一厢情愿,陈南淮根本就看不上她。
忽然,盈袖想起方才在外边时,假扮昆仑的左良傅给了她一份信笺,说是若不愿嫁到陈家,就将此信交到陈砚松手中。
“咳咳。”
盈袖轻咳了声,从怀中掏出信笺,双手捧着,递给陈砚松,懦懦道:“那个,有人让我给您。”
“这是什么。”
陈砚松接过信笺,将桌上的豆油灯拉近,刚打开看了几句,脸刷地变惨白,眸中闪过抹杀意,将信撕了个粉碎,喝骂了句“欺人太甚!”。
陈砚松俊脸生寒,看向盈袖,声音有些发颤:
“好姑娘,你老老实实告诉叔叔,这封信谁给你的,在哪儿给你的,他,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盈袖还未说话,外头忽然传来男人哈哈大笑声。
“陈老爷,多年未见,你还记得左某么。”
左良傅讥诮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只知道陈家做惯了强买强卖、兼并垄断的勾当,十余年间逼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殊不知陈老爷还会强娶儿媳妇,只不过,你家少爷好像看不上梅姑娘,何必呢,莫不如让给左某,反正左某孤家寡人一个,正缺个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本北方人表示,俺们这边有好多好多美食
第6章 心狠手辣
“狂徒。”
陈砚松咬牙挤出这两个字,铁青着脸,率先出去了。
盈袖不放心,左良傅如此嚣张地说话,却听不见大嫂的声音,别是遭了姓左的毒手。
她快步出门,刚挑开帘子,没妨头撞到陈南淮的背。
本以为会遭人家白眼,谁料陈南淮回头,粲然一笑,温言问她有没有撞疼。他个子高,略弯腰,将分寸拿捏地极好,凑到她身侧,低声耳语:
“左良傅不是良善之辈,若是待会儿厮杀起来,妹妹一定要躲在我身后,我护着你。”
“什么?”
盈袖发现自己竟出神了,忙点头:“知道了。”
她真是越发看不懂陈南淮了,又坏又好,确实招人恨,可转头又温柔体贴,若将来真嫁给他,岂不是被他吃死了。
嗐,怎么又开始瞎想了。
盈袖偷摸啐了口自己,朝前瞧去。
此时天色已晚,雪下的越发大了,将院中踩出的脚印全都覆盖住。
外头火光闪闪,想来是陈家下人已经打上了灯,大抵老爷之前说了不许进院,谁都没敢敲门,更没人敢伸长脖子往里瞅一眼。
厨房这会儿点了枝矮蜡烛,门口的长凳上坐着个男人。他背对着众人,身穿玄色盘领窄袖的燕居便服,双肩用金线织成鸾鸟,玉色深衣,脚蹬牛皮靴。
即便坐着,也能瞧出他个头极高,宽肩蜂腰,黑发用冠竖起来,身侧立着把绣春刀,脚边昏迷着个俏丽妇人,是如意娘。
他完全不理会任何人,自顾自地用筷子夹小葱豆腐吃,仰头闷了碗粗茶。
“左良傅。”
陈砚松下巴微抬,略瞅了眼墙根散乱的柴火和地上的破棉袍,讥讽一笑:“听闻羽林右卫指挥使左大人向来以残忍狠辣著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看来传闻是真的,不想上差大人竟屈尊扮成个地痞流氓,肆意欺辱妇子姑娘,好厉害,好手段。”
“大官人过奖了。”
左良傅仍四平八稳地喝茶:“入境问禁,入国问俗,入门问讳。本官奉旨入云州,怕得罪了魏王,自然是要先找你陈老爷多聊聊,可巧,本官得到密报,陈老爷会在年前秘密来到桃溪乡相看儿媳妇,故而先诸位兄弟一步,怀抱十二分的诚意孤身前来,在此地潜伏已久,静候大驾。”
陈砚松皱眉,听闻羽林卫掌天下人的档案辛秘,上三代下三代都能查得到,果然厉害。
“上差想聊什么?”
左良傅给茶碗里添了些水:“聊一下陈大官人该姓什么,姓魏,还是姓忠。”
陈砚松冷笑数声,左良傅是在问他是效忠魏王还是皇帝。
魏王割据一方,有朝一日起事,他陈砚松必定掌管后方粮草、军械、药品和财力补给要务。左良傅若要节制魏王,断其左臂,必定先从陈家下手,从他陈砚松最在乎的人身上下手。
想到此,陈砚松看了眼身侧站在的南淮和盈袖,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
“魏王待我恩重如山。”
“这就是你的选择?你不怕事败连累子女?”
左良傅放下茶碗,手抚着刀,声音依旧沉稳:“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用了。”
陈砚松重重地拍了两下手,瞬时间,从院外跃入二十多个蒙面杀手,这些人或持刀剑,或背着铁弓,只待主人一声令下。
“上差不会以为陈某只带了家丁奴婢来吧,老夫敬重大人,今儿送大人个面子,你悄悄离去,我当从未见过你这个人,日后你我在洛阳也好见面,若你还不走,那别怪老夫用你的人头向王爷表忠心。”
“听闻陈老爷自打十八年前遇刺后,就开始暗中训练杀手,时刻护卫在身边,看来是真的。”
左良傅喝完最后一口茶,拿着刀站起,缓缓转过身来。
不同与陈南淮的阴柔俊美,左良傅年纪稍大些,生的甚是俊朗,下巴微须,更为他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只不过眸中的煞气甚浓,叫人不寒而栗。
左良傅环视了圈四周,冷笑:“瞧陈大官人这架势,非但不给本官私下相谈的机会,更要杀人灭口,陈砚松,你好大的胆子。”
“若您堂堂正正带着亲卫和圣旨入云州,进洛阳,老夫自然不敢动您分毫。”
陈砚松边往后退,边给诸杀手使眼色:“可惜得很,大人是一个人来的,老夫杀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贼,谁管得着呢。与其日后和大人相互算计争斗,不如早早了结掉你。”
“你不怕陛下降罪?不怕本官的卫军报复?”
“老夫有王爷庇佑。”
“好,说得好。”
左良傅淡然非常,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瓮中之鳖,忽然,男人嗤笑了声,用刀凭空划过一步步紧逼的杀手:
“陈老爷,你觉得凭这些个臭鱼烂虾,能伤到本官么?”
话音刚落,左良傅忽然拔刀,用力将刀鞘掷了出去,瞬时间就刺穿一个杀手的肩膀,与此同时跃身而起。这男人出手太快太狠,刀刀致命,只是眨眼功夫,就撂翻了几个杀手。
盈袖早都吓坏了,连退了数步,背倚靠在冰凉的墙上,才不至跌倒。
满院子都是刀光剑影,洁白的雪被血染红,左良傅实在太凶蛮,没人能抵挡得住他,可饶是如此,仍有杀手不断越墙而入,前赴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