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呢。”
盈袖笑了笑,道:“你没发现国公夫人并不是很喜欢你表妹,你还一个劲儿地推,这不是招人嫌么。”
“你不懂,我这是为咱两个好。”
陈南淮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而一笑:“罢了罢了,既然出来了,那咱们家去吧。”
“我忽然想起一事。”
盈袖跟在陈南淮身侧,慢慢地走,淡淡道:“夫人说三公子今早上回来了,大抵赶路太急,到城门忽然坠了马,这会儿还昏睡着呢,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什么?!”
陈南淮大惊,只感觉浑身的血全冲到了头顶,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足尖发呆,这几日邪了门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既昏睡着,那我还是别打扰了。”
陈南淮赶忙岔开这个话头,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些:“这么着,我先送你回去,下午再过来看他。”
“不用同我商量,你自己看着办吧。”
盈袖淡淡一笑,她刚说完这句,忽然听见一阵吵杂的惊呼声,刚扭头,就看见一只藤球径直朝她飞来,她还没来得及躲,藤球不偏不倚,砸到了她头上。
“哎呦。”
盈袖闷哼了声,连退了两步,退到了陈南淮怀里。她捂着被砸疼的头,心砰砰狂跳,惊悸的余波仍未平息。
扭头看去,从远处奔来个穿着月白色劲装的贵公子,样貌清秀,头上绑着大红抹额,靴子上粘着些泥,显然那球就是他踢来的。
“袖儿,你没事吧。”
陈南淮赶忙询问,男人愤怒极了,扭头喝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当看见来人时,陈南淮一愣,生生将怒火按捺了下去。
“呦,我没留神。”
那贵公子跑来,站在五丈之外,手挡在额上,微微抬头,唇角咧着抹嘲讽的笑,面上毫无愧疚之色,故意看着陈南淮,十分骄矜:“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陈大公子,这位就是嫂夫人吧,果真如传闻中说的,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哪。”
“他是谁。”
盈袖有些生气,砸到人还这般态度,未免太过分了,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弄得她怪难受的。
“他是长宁侯家的四公子,那个……张涛之是他亲舅舅。”
陈南淮压低声音。
盈袖立马就懂了,四公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哎,如今她怀孕,陈南淮对她紧张得要死,今儿怕是要同这四公子过不去了。
“没事没事,想来四公子也不是有意的。”
陈南淮抱拳笑笑,手做出请的动作,显然并不想惹事。
那四公子鄙夷一笑,弹了下肩膀上的灰,拧身离去。
盈袖愣住,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她挥开陈南淮抓她腕子的手,干笑了下,问:
“那个人伤了你妻子,你难道袖手旁观?”
“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南淮微笑着侧过身子,佯装帮妻子整理被藤球砸歪的发钗,低下头,沉声道:“那小子名显是想当着众人给我没脸,你要是不依不饶计较,他把张涛之的事嚷出来怎么办?今儿是郭夫人的寿宴,咱们不好生事吧。”
“所以,你就由着自己妻子受委屈?”
盈袖反问。
她知道是这么个理,可陈南淮的反应,真让人心寒。
“你放心,过后我饶不了他。”
陈南淮拳头紧握住,急忙保证。
盈袖嗤笑了声。
忽然,她看见众人又朝这边看来。
怎么回事?
盈袖抬头瞧去,见从回廊尽头走过来个身量极高的男人,他穿华贵玄色锦袍,头上戴着玉冠,剑眉入鬓,俊朗英挺,正是左良傅。
左良傅此时眉头紧皱,俊脸生寒,什么话都没说,弯腰捡起那个藤球,朝远去的四公子喊了声:
“站着!”
那四公子闻言转身,看见叫他的是左良傅,一愣,赶忙疾走几步,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一礼,朗声笑道:
“小子见过大人。”
左良傅冷笑了声,扔起藤球,一脚踢了过去,力道太大,球直接砸到了四公子的脸上,他连叫都没叫出声,竟给活生生砸晕了,脸上一片鲜红,鼻子直往出留鼻血。
周内站着看热闹的贵人公子大骇,没一个敢出头,纷纷屏声敛气,生怕自己是下一个四公子。
“欺负女人,什么东西。”
左良傅剜了眼晕倒的四公子,挥挥手,让底下人将四公子抬走。
他转身,看向泪眼婆娑的盈袖,心里一阵疼,抬手,想轻抚一下她,最终叹了口气,手无力地垂下,只能笑着问她:
“夫人怎样?有没有砸疼?难受吗?”
是,我很难受。
盈袖低下头,一句话都没说。
不知为何,她一看见他,心里的委屈瞬间爆发,就想哭,就像迷了路的孩子,终于见到了亲人。
她屈膝给左良傅见了一礼,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稳些,可声音的哽咽却出卖了她。
“我,我没事。”
左良傅狠狠剜了眼一旁脸色很难看的陈南淮。他垂眸,目光落在了盈袖的肚子上,凄然一笑,问:
“听说夫人有喜了,我,本官,你,你还好吗?好像瘦了些。”
“她很好。”
陈南淮挡在盈袖身前:“不劳大人费心了。”
“我没事的。”
盈袖往后躲了两步,用袖子抹掉眼泪,笑道:“有些害口,吃不下东西,可我努力在吃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左良傅担心。
在那一瞬间,三个人谁都没说话,眼里都含着复杂之色,各怀心事。
“那个……她身子不舒服,我……草民就先带她回去了。”
陈南淮率先打破尴尬,要拉着盈袖离开。
盈袖再次躲开。
她知道这会儿众目睽睽,不能哭,也不能说什么,否则将来指不定被人怎么传呢,可……心里难受。
“我们今儿傍晚要动身去曹县。”
盈袖低头,轻声道:“哥哥寄来了家书,说小二嫂有了身孕,母亲近来身子不好,我,我怕嫂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想回去看看。”
左良傅叹了口气。
其实探子早都来报,说近几日陈南淮在拾掇行李,要带大奶奶回曹县散心。
若没猜错,袖儿已经生了和陈南淮和离的念头,只是势单力薄,非得至亲兄嫂在跟前撑腰,她才能提,所以才想回曹县。
“曹县苦寒,动荡不安,你真要去?”
左良傅上前一步,试图挽留。
“我已经决定了。”
盈袖颔首,忽然,她抬头,径直看向左良傅,道:“不过在去曹县之前,我相公说先改道去一趟龙虎驿。”
不知为何,她觉得把这事给左良傅说一下,会比较好。
“你说这些做什么,他一外人。”
陈南淮实在忍无可忍,怒几乎从眼中溢了出来,他瞥了眼左良傅,一把抓住盈袖的腕子,不由分说地带她往出走。
谁知没走几步,忽然从背后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喝声:
“陈南淮,你给我站住!”
陈南淮如同被雷击中般,登时愣住,他感觉头懵懵的,呼吸短粗,心狂跳。
因为叫他的不是别人,是谢子风!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妃挺可怜的。
第112章 清风依旧
陈南淮一时间不知道进退,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抓住盈袖的手往前走,没成想左良傅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把他给挡住, 他想回头, 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谢子风。
“有人叫你呢。”
盈袖拉了下杵在原地的陈南淮,谁知发现他这会儿脸色极差, 眼神飘忽闪躲, 耳根子发红,苦着张脸,很是奇怪。
来人是谁?
盈袖扭头朝后瞧去, 心咯噔一下。
不远处的回廊尽头, 站着个瘦高的男子。
瞧着和陈南淮年纪相仿, 样貌清俊, 高鼻薄唇, 目光坦荡而坚毅, 他身上的黑色武士劲装有点脏,左边的窄袖磨得发亮, 头发和靴子上似有奔波的尘土。
大抵常年在外, 这个男子晒得有些黑, 可这却更为他添了几许硬朗的行伍气和不羁的潇洒。
盈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她手扶住头, 方才被砸到的地方很疼,怎么感觉这个男人很面善,而且莫名闻见股酒味, 仿佛和他以前一起喝过酒……
“羊羔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