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西轻笑了声。
他回头,看了眼已经远离的画船,叹了口气,骂道:
“那小子比咱们都不是东西,可怜了梅姑娘,不知会被他怎么欺负,但愿她看到那双蜀锦鞋,会想起些什么。”
“他不敢太过分,陈砚松还活着。”
左良傅闭眼,一行清泪落下。
也只有在这种漆黑之时,他才敢稍稍表露藏在心里的悲苦。
“你别忘了,这可是个没有底线的畜生。”
夜郎西皱眉,轻声道:“只要有欲望,咱们就能利用,我觉得可以答应他提出的一些条件,反制住他,说不准还能拿下陈砚松。”
左良傅没言语,思量了半响,才道。
“这几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陈府,这畜生太自私狠毒,不会在乎袖儿的名声和身子,为了利益,怕是连老婆送给别人睡的龌龊事都能干得出来。我现在真不能立马见袖儿,万一流言四起,我怕她会成第二个杜小姐。过几日联络他,让他带袖儿出门,我就不信,她会一辈子记不起来。”
小舟徐徐行在湖面,终于靠岸。
左良傅阴沉着脸,率先上岸。
四下瞧去,果然,陈府到处都是护卫和嬷嬷。
男人眉头紧皱,刚走到鹅卵石小径,忽然听见一阵窸窣声,从花丛中跑出个年轻姑娘,样貌清秀可人,正是荷欢。
“你……”
左良傅一愣。
他记得这丫头,是陈砚松养大的,专门伺候盯着盈袖的。
“大人。”
荷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往前爬了几步。
女孩目中满是泪,抓住左良傅的下裳,哽咽道:“大人,你要救救姑娘啊,她现在真的不好。”
“放开。”
左良傅忙往开拽自己的衣裳。
他这会儿也有点慌了,毕竟荷欢是贴身伺候盈袖的,肯定能告诉更多她的事,可是,现在不是正确的场合。
“大人,姑娘失忆了。”
荷欢急得额上满是汗,哭道:“她昏迷的这些日子,一直被大爷欺负,如今,大爷为了遮掩房事,扯谎说是大人坑害凌.辱了姑娘,害得她小产自尽,大人,你得帮她啊。”
左良傅大惊,登时怒从中烧。
他回头,看向灯火错错的画船,现在他真的很想宰了那小子。
“你说什么鬼话,本官听不懂。”
左良傅咬牙,一把拽走自己的衣裳,闷头往前走。
“大人,你不能不管她啊,奴虽说伺候姑娘时日不长,但将她的感情全看在眼里。”
荷欢连忙站起来,小跑着去拦左良傅。
“她现在被最亲的人坑害欺骗,你若是不帮她,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起开。”
左良傅厌烦地推开荷欢。
“她已嫁人,跟本官毫无关系。”
“你怎么能这样。”
荷欢怒极,一时间竟忘了尊卑,猛踢了一脚左良傅,女孩从怀里掏出那两封信,摔在男人身上,恨道:“你知道她当初为什么寻死么?是那个盒子,她怕被你看到最不堪的一面;你知道她寻死前说了句什么?她说,她愿意的。她真是瞎了眼,怎么会中意你这种人。”
左良傅愣住。
当日在杏花村酒楼,他问她,能不能重新开始,她没说话。
袖儿,我一直知道,你是愿意的。
“好好伺候你家姑娘。”
左良傅咬牙,沉声说出这句话,闷头离去。
……
“你!”
荷欢怒极,气得猛跺了几下脚。
她伺候姑娘挪了院后,便出去看成亲的热闹了。一直在等机会和狗官说话,但狗官在王爷和老爷跟前,她怎么敢。
后来,大爷将这狗官请了出去。
她就躲在岸边等,一直等到现在。
好么,果然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翻脸就不认人。
还能怎样,人家都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明显是不管姑娘的啊。
荷欢一边抹泪,一边往回走。
谁知刚走到假山跟前,忽然眼前一黑,被人捂住嘴,强行拖进假山之中。
“呜。”
荷欢使劲儿挣扎。
女孩此时害怕极了,是谁,陈家怎么会出现强人?完了完了,难不成是大爷看她多事,派人教训她?还是老爷看她不忠,要杀了她?
假山里太黑,荷欢什么都看不见。
她感觉掳走她的这个男人力气很大,个头很高,身上有股浓郁的酒味,挣扎间,她的胳膊肘碰到了他的腰,他的腰间好像别着把钢骨折扇。
“救命啊。”
荷欢急得呜呜大叫。
“嘘,我是夜郎西。”
夜郎西嘿然一笑,果然,这小丫头听见他自报家门,安静了下来。
男人并未放开女孩,他俯身,凑到她耳边,吹了口气,笑道:“别怕,你们陈家眼睛太多,本官只能这般同你说两句话。”
荷欢忙点头。
这位西大人她是见过的,长得俊秀潇洒,言语行动是稍有些轻佻。
“大人,您说罢。”
荷欢紧张极了,心咚咚直跳。
“左大人是不相信你们陈府的任何人,包括你。”
夜郎西大手卡住荷欢的纤腰,坏笑了声:“但本官觉得你这丫头目光坦荡,是个仗义忠厚的人,便赌一把,你能帮梅姑娘。”
“大人过誉了。”
荷欢有些不自在,长这么大,她还从未与男人这般亲近过。
“你听着,洛阳凶险,左大人实在有万不得已的难处,你和小梅务必要理解。”
夜郎西又凑近了几分,唇离荷欢的耳根只有一指距离:“小梅身份特殊,如今又失忆,只能徐徐图之,大人已经在想法子了。好姑娘,千万保护好你家姑娘,别叫她再寻短见。以后别这么冲动了,记住,只有保全自己,才能期待来日。”
说罢这话,夜郎西将那两封信塞到荷欢怀里,指尖有意无意触碰到女孩的柔软,男人轻笑了声:“信收好了,必要时,拿给她看。”
“好。”
荷花点点头。
在夜郎西放开她的瞬间,她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
女孩捂着心口往后退,咬牙道:“请您说话规矩点,再动手动脚,奴可不管您是大人还是小人,照旧打。”
夜郎西愣住,半响没动。
良久,看着那俏丫头跑远了,男人才摸了下发热的侧脸,撇撇嘴:“好歹本官纵横脂粉丛中多年,没成想今儿竟翻了车,被女人给打了。这丫头,脾气和她主子一模一样,太凶,难怪二十大几还嫁不出去。”
第85章 洞房花烛
夜已深。
新房华贵非常, 充斥着喜悦的红。
案桌上的白瓷瓶内插着粉白的百合花,红缎底帷帐绣的是全幅百子千孙,绣床上散了枣子、花生和桂圆。
一切的一切, 都象征着如花美眷和早生贵子。
盈袖坐在梳妆台前, 用红木梳轻轻地梳理黑发。
因吃错了药,她昏睡了很久, 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跟前伺候的人也多了,除了海月和荷欢,还有南淮的乳母赵嬷嬷同一等丫头青枝。
那赵嬷嬷年岁不大, 容颜娟秀, 瞧着很慈善。
还记得赵嬷嬷屏退了那些大丫头, 偷偷告诉她, 因她吃药昏迷, 没法出席婚宴, 可外头有王爷和各位公侯官人呀,万般无奈, 只能让青枝顶替一下。奶奶你莫要放心上, 婚宴不过是个场面活儿……
她抱歉地笑了笑, 没言语。
总觉得哪儿不对,她昏迷了, 难道没有大夫过来治?不过是个安神药,怎么会如此厉害?婚宴岂是儿戏,怎么能叫个丫头顶替?
想到此, 盈袖将手中的红木梳重重地按在桌上,撇撇嘴。
这陈家人,怎么做事这么……匪夷所思。
盈袖将龙凤红烛拉近些, 看着镜中的自己,穿着大红单薄寝衣,显得脖子和胸口的肌肤越发白腻,面上并未卸妆,朱唇黛眉,瞧着与往日有些不同,颇为妖媚。
待会儿南淮回来后,万一要洞房,该怎么拒绝呢。
虽说是丈夫,可她感觉陌生的很,还接受不了那件事。
正乱想间,盈袖忽然闻见股浓郁的酒味,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忽然就被人从背后环抱住。
“啊。”
盈袖轻呼了声。
透过镜子,她看见抱她的是陈南淮。
他穿着大红喜服,黑发玉冠,粉颊含春,双眼微微闭起,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薄唇勾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