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择梧抬手关了闹钟,重新平躺回沙发,长舒一口气,除了起伏的胸膛,四周陷入沉闷的安静。
手机备忘录上显示着他一会该做的事,延迟三十秒后陷入黑屏。
十分钟后。
“哗——”
水龙头流下温热的水,林择梧取了把泼在脸上,来回三次,眼神才逐渐汇聚,身上那些刚醒的茫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林择梧撑在洗漱台两侧,垂着脖子沉默好一会,呼出的气带着热气,嗓子眼冒火似的。
——穿着短袖在赵倩床边坐大半夜,是他昨天做的最蠢的事;没吃感冒药就睡,是他今天做的最蠢的事。
“咳。”
林择梧关了水龙头,步履蹒跚地走出门,他扯来椅背上挂着的外套,将自己裹严实,准备去买退烧药。
扶着扶手一步一步慢慢走,刚到三楼,与正在上楼的某人狭路相逢。
闻陈一眼看到他发白的面孔,皱起眉:“你怎么了?”
林择梧咳了声,答非所问:“你今天不加班?”
“本来想顺路捎你回来,结果下午的时候,你们班主任用微信告诉我您老又逃了。”
“……休病假。”
闻陈点头:“这个理由还算充分,这么大的雨,你还要出门?”
林择梧紧抓着扶手:“买药。”
林择梧准备离开,手腕被身侧人按住。
闻陈偏过头看着他苍白的面孔,指尖能够感受到他手腕处炙热的温度,和脉搏的跳动。
“你们家附近的诊所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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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口有间卫生所,所里有俩三甲医院退休的老医师。
正戴着老花镜,拿着酒精棉擦林择梧的手背,后面护士看得心惊胆战。
“……我能只吃药吗?”林择梧往后靠了靠,后背贴上冰凉的椅背,凉得他一激灵。
谁知,老医师把他手抽了回去:“别乱动噢,老人家眼睛不大好……算了,小刘你来。”
护士和林择梧齐齐松了口气。
“哎好嘞。”
闻陈缴完费,拿着一袋子药踏进门,就见林择梧被堵在墙角,护士刚拿针头刺破他的手背皮肤。
林择梧的脸色比来诊所前更白了,煞白煞白,可见他内心多凉。
林择梧抿着唇,等护士收拾周围时,问:“这几瓶大概要多久?”
护士扫着地,头也不抬:“一个半小时左右吧,不敢给你调太快,怕你承受不住。”
一个半小时,回去大概要七点多。
林择梧视线凝固在手背针管上,微微出神。
“你昨晚去干什么了?”闻陈放下袋子,记下现在时间,坐在他身侧位置,“怎么一晚上变成这样。”
林择梧回过神,下意识移开视线。
“大概是被子盖少了。”
被子盖少了会烧成这样?闻陈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你又骗我”几个大字。
林择梧咳嗽一声,拎来袋子翻了翻,没翻到发|票。
闻陈以为他在看药,便草草解释几句。
“都是你的药,退烧还有肩伤的药,云南白药喷雾回去记得早晚各一次。”
林择梧抬起眼。
闻陈矜贵地翘着二郎腿,左手拿手机刷着财经新闻,衬衫领口洁白整齐。
和他现在这幅模样格格不入。
林择梧有一瞬间的晃神,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头顶瞬间钝痛。
林择梧闭眼放空大脑,撇去这种情绪,不知多久,耳侧传来道闷响。
他突然问:“外面在打雷吗?”
闻陈侧耳倾听。
半晌,回答:“是的。”
第35章
给出确切的答案后,林择梧看起来想走。
他起身摘下药水袋,往外迈了两步,被闻陈拉了回去。
“我回去一趟,再过来。”林择梧看向窗外乌云密布,眉间皱起刀壑般的褶皱,脸色苍白得可怕,“我得尽早回去。”
“你就这样回去?”
闻陈站在他身前,凭借着高他半个头的身高轻而易举地拦住他。
林择梧白皙的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随意乱动的后果是血液顺着针管回流。
闻陈抓住他的手:“别动。”
“我有事。”
林择梧脸上的焦虑骗不了人,闻陈想到他家的情况,微微松弛力道。
“我送你回去。”
林择梧矢口拒绝:“不用,我家里有点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他拒绝得太快,快得不像拒绝,反而像抵制——抵制旁人对他私密领域的入侵。
即便闻陈是善意的。
闻陈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心中某个猜想渐渐成型。
如果马阳说的都是真的,那林择梧最看重的就是他那位母亲。
雨夜、雷声,还有孤身一人的妇人。
闻陈插兜,作出不大在意的模样。
“别想得太美了,到五楼我就走,我还有工作,等会你自己来找护士拔针,我可不送你。”
林择梧踌躇片刻,眼看外面闪电无声地划过两道,对面居民纷纷关上门窗,刹那间街道寂寥无人。
闻陈意有所指:“听说今天是雷雨,橙色预警,要下一晚上。”
林择梧一咬牙:“快走。”
天气预报所说不假,刚踏出卫生所的大门,雷声轰名而至,紧接着是泼洒下来的雨。
林择梧戴起卫衣帽子,埋头就想走,被闻陈一把拉到身边。
闻陈举着把黑色的大伞,握住他扎针的左手,温暖的触感从掌心透过林择梧袖管布料,传递至发凉的皮肤处。
闻陈眯起眼看向三步远屋檐外的水潭,微微侧过身,特有的气息萦绕在林择梧鼻息间。
只听闻陈低声提醒道:“举高了,等会回血可没护士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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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一如既往的黑,闻陈让林择梧在旁边等着,自己划开手机手电筒在前方带路,走了两步后才招呼林择梧跟上。
他俩无言地来到五楼,闻陈停下脚步,手电筒照向后方。
林择梧被亮得一闭眼。
闻陈移开灯光,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我忘关了。”
“我先上去了,再见。”林择梧并不在意这个小插曲,匆匆上楼,跑了几步想起一件事,说,“如果今晚打雷很厉害,电闸可能会跳掉,你最好备着充电宝。”
自备充电宝这种事挺稀奇的,但是自从搬进来那天,闻陈就做好了准备,他对这小破楼要求很低。
闻陈:“不漏雨就行。”
林择梧:“这我不清楚,我家偶尔会漏,但是我家是顶楼。”
“唔。”闻陈不抱有过大希望,摆摆手,“兵来将挡。”
他这种精英过于接地气了,林择梧提不出其他意见,心里还牵挂着赵倩,便回家了。
窗外雨潺潺,墙缝边缘因吹进来的雨丝而湿润,散发着阴沉的霉味,持续的落雨却让人昏昏欲睡。
湿润的内衬贴在闻陈身上,潮湿、温热,极度不舒适。
“这雨下的……”他喃喃道。
不知道这小破楼抵不抵得住。
闻陈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捞着睡衣进浴室,从头到尾冲刷一遍热水,整个人宛如重生。
在洗衣机的轰鸣下,闻陈擦拭着湿发往卧室走,由于这房子没有书房,他的电脑装在卧室里。
有些工作不得不带回家做,闻陈一边痛心一边提笔。
四周除了雨声过于安静,以至于笔尖划过纸张的摩擦声比往常尖锐。
闻陈似乎能听到楼上稀碎的声响,但又听不真切,除了刚进门时的关门声,其余一概被雨声掩盖。
好像刚才那些声音只是他的幻听。
闻陈回过神:“发烧能出什么大事……”
闻陈不再去想林择梧家里的事,抬手将台灯调亮了些许。
整个空间内,只有书桌的台灯亮着,这是他夜间办公的习惯,能够迅速集中注意力。
忙碌了整整两个小时,闻陈才放肆地扔了钢笔,整个人朝办公椅上靠,仰头出神地看着天花板。
闻陈缓了几分钟,拧掉台灯,伴随着黑暗摸索着往床边走,他倒头躺在床铺上,手指触及到某个冰冷的物件。
是他的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读消息。
屏幕显示目前是八点十分。
八点十分?
闻陈迟缓地运作大脑。
八点十分!
闻陈猛地惊醒,工作后的疲惫瞌睡劲全跑了。
林择梧的针还没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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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