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很久,贺毓以为别人打错了的时候,才听到那边的一句——
“贺毓……”
声音带着哭腔,贺毓嘴巴比脑子率先一步,“别哭啊你。”
是她太熟悉的安慰,一句怎么了之后,柳词躲在被窝里,哭得特别大声。
作者有话要说:安利《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中岛美嘉
我很喜欢这首歌呜呜呜呜
——
不好意思我又忘记设时间了……看韩剧上头惹dbq
第40章
柳词算是一个爱哭的人, 不过从小到大,可能贺毓哭的次数都比她多。
看贺毓跟男孩似的, 她倒是从来没觉得自己哭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开怀则笑悲则哭在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摔疼了哭,考试没考好被她妈揍哭,辣椒炒肉太辣了, 她也哭。
柳词小时候看红楼, 记住了女孩是水做的骨肉,转头看了一眼吃到辣椒吃到鼻涕眼泪一起流的贺毓,觉得这人可能是洪水做的。
哭有很多原因, 妥协、委屈、不甘心、悲伤……
开心也有, 柳词这个时候分不清自己为什么哭, 她的难过在心里盛放了太多年,几乎已经淡褪成了无色无味的悲伤, 腐蚀了骨肉, 最后由内而外, 笼罩在周身, 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偏偏在这个时代这种不讨喜的气质也变成了独树一帜, 她的粉丝就很爱她这种姿态。
虽然三令五申签售现场不要流出照片,但也阻止不了有人发在网上。
最出名的是那张柳词侧着脸给粉丝签名的照片, 眼底的黑眼圈遮不住, 带着隐形的眼眸有些疲惫,也没抬眼,模糊的背景, 把她那种冷肃又枯败的感觉再镜头彻底展现了出来了。
她的作品永远是矛盾的,颓废和热血交织,有些主角甚至是个到死也不肯悔改的坏人,人设的时髦值这么多年也没变,衍生作品特别吃她这口对立。
读者是很难抑制住对作者的探知欲的,柳词有很多狂热的粉丝,她偶尔在采访现场见到过,她这个人就是坐得再近,你们拥抱,都觉得遥远。
一个公司的明星作家,柳词的人气永远高居榜首。
有人问过柳词:“您写作的初衷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柳词答过很多次,尽管已经很有经验,她都说得很慢,一样的答案好像也要再细细思索一样。
也可以说无论多少次,她最后说出的都和之前的答案相同——
“当时只是想发泄。”
她有太多说不得,也有太多的堪不破,还有更多的无可奈何。
世界上不幸的人何其多,她不算不幸,少年丧父,青年丧母,可跟她的母亲到死都没跟亲生父母相认相比又好太多。
都说五年一大运,她二十岁开始的生活并不难过,偏偏日子把她崩成了一根扯得很紧的橡皮筋,日复一日,总有一天要断。
已经是深夜了,在熬夜上,柳家人的第一位绝对是柳词。
这个点柳好和柳圆都已经睡了,柳词埋在被窝里哭得发抖,贺毓也没说话,她拿着手机,听着柳词的哭声。
电脑屏幕上还有没画完的稿子,她保存完关了,最后关了电脑,走到了阳台。
她住在二十八层,城市的灯火在这个时候依旧保持着星火的光芒,只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柳词的哭声像是无限放大,通过耳朵直接扎进了她的心口。
“柳好和柳圆睡了?”
隔了一会,贺毓问她。
“……睡了。”
柳词的声音其实细细软软,只不过她本人常年保持这样生人勿进的状态,一般人也不会去刻意注意她的音色。
这时候带着哭音,抽噎声带着难得的嗲气,是柳词自己都不知道的阔别多年的依赖感。
贺毓抿了抿嘴,“要不要喝一杯?”
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不过弹性的上班时间注定了她是为了项目活着,什么时候做好什么时候下班。
“去哪?”
柳词问。
贺毓:“酒吧,烧烤摊,或者我家。”
她给了柳词三个选项,其实知道柳词会选什么。
“烧烤摊吧。”
她们的少年时光大多跟这些垃圾食品有关,长大之后脏器也没当年那么值得玩弄,这些重油高脂的东西也都很少碰了。
但依旧有泡着枸杞啤酒蹦迪的时候。
是前几年的偶尔,贺毓现在也不太去了。
贺毓:“那你等我过来接你吧。”
晚上有点凉,虽然还没到冬天,但是深夜的秋风已经跟冷冽的冬风有些交接的意味了。
贺毓来得很快,酒店的前台很有职业素养,深夜来访的客人不少,贺毓这样上楼接了个人又走的还挺惹眼的。
特别是她在女性里算是出挑的身形,还有那么大件的风衣,来得匆忙,领子都没翻下来,跟她下来的女人个子就娇小很多。
贺毓看着柳词:“你不冷啊?”
柳词又瘦又小,贺毓觉得她跟等身手办一样,她伸手扯了扯柳词的衬衫:“就这样吃烧烤,我怕你明天发烧。”
开车到地方的时候很快地扒了柳词的衬衫外套,把自己有点厚重的风衣披在了对方身上:“自己穿啊。”
柳词乖乖地穿上了。
贺毓套上了她的那件条纹衬衫外套,有点短了,她还挺嫌弃:“还蓝白的,病号服一样。”
柳词:“不是病……”
贺毓:“知道很贵,好了点菜去吧。”
她把柳词往冰柜前一推。
这地方柳词以前也来过,b市经过了好多次的改造,很多街巷都和记忆里不同,这边显然也在整改,筒子楼都拆了一半,小店也就十来平方,外面的阵仗倒是很大,断壁残垣里依旧能苟延残喘,居然还带铜锅的。
靠着旮旯角的那一桌的火锅冒着热气,蓝色的塑料凳估计还折过,胶带不要钱似地困了好几圈,白色捆成了杏色。
“想吃火锅啊你?”
贺毓顺着柳词的目光看过去,问了句。
柳词摇头:“没。”
“想吃就吃呗,反正你也吃不胖。”
贺毓手上握着手机,先要了两瓶啤酒。
最后还是点了几串烧烤,其实两个人都不饿,只不过喝酒没东西配觉得很奇怪。
“聊聊吧。”
贺毓开了啤酒,她开啤酒的姿势熟练无比,从小就给贺峰峻开,然后把瓶盖装在盒子里摇着听响,怪无聊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补了一句,然后把其中的一瓶推到柳词面前,“愿意打电话给我,是终于想跟我和好了?”
贺毓用的和好,其实按照她的习惯,应该用的是闹变扭。
只不过她想郑重一点,她打心眼里不想失去柳词,她们怄气太久了,她得过且过,从来也不肯主动,柳词比她更被动。
在倔这方面她俩其实不相上下,都是固执的人。
只不过贺毓没那么明显,柳词表现得太过决绝。
“我……”
柳词看着啤酒瓶,看着很自然仰头喝酒的贺毓。
她里面还是一件长T恤,黑色底,印花是插画,神情看上去很自然,好像她们和从前一样,只不过是晚自习下课,一起去学校对面吃顿宵夜而已。
只不过芬达换成了啤酒,贺毓从长发变成了短发,柳词的镜框不再是之前那副笨重的了,变成了不规则的玫瑰金色。
她不知道怎么开头,先喝了一口。
结果喝得太急,第一口就呛住了,咳得惊天动地,咳得眼眶发红,鼻酸难忍。
贺毓哎了一声,有点无奈,她的凳子往柳词这边拉了拉,伸手给柳词顺了顺气,“至于吗?”
这桌也在断壁残垣边上,跟其他几桌离得有点远,活像被热闹隔开似的,她俩的影子投在水泥墙上,白色的拆字被敲了一半,露出里面直棱棱的钢筋。
柳词缓了缓,低着头看上热腾腾的烧烤,“是我对不起你。”
贺毓刚好咬了一口烤面筋,有点烫舌头,她夸张地啊了一声,“是啊,你对不起我,当初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走了。”
柳词的头更低了。
“我做错什么了啊,让你就这么不辞而别。”
这个问题贺毓一想很多年,后来也懒得想了,只不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可以翻出来重新清算。
“你没做错,是我小心眼。”
柳词狠狠地喝了好几口啤酒,咕噜咕噜地,动作很激烈,酒液都随着下巴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