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人是不往外冲了,但回头看她的目光也没了刚才的心疼怜爱。
“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会跑这儿来的?是家里过得太舒服了想出来找罪受吗?出城看流民已经不能满足你了?别庄被下人冲撞也觉得不刺激了?整个吴郡你都玩腻了?玩腻了你可以往北面去晋陵郡啊!晋陵姓萧的那一家个个都好看,你跑这儿来干什么?这里都是些糙汉子,一个比一个丑,你看了不觉得眼睛疼吗?”
他一边说,一边转着圈,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池棠听得一愣一愣,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会说话?”
他不是哑巴吗?怎么突然说话了?还一口气说这么多,是哑了二十几年积累的吗?
何必身形一僵,回头瞪了她一眼,凶巴巴道:“这重要吗?这重要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不着调的事?你爹平时怎么教你的?对了,你爹人呢?他不是很能吗?连个女儿都看不住,怎么做人爹的?”
“不许说我爹!”池棠生气了。
何必本来还想顶她两句,一看她脸上擦出的血痕,立时缴械投降:“好好好,不说你爹,说说你,你怎么跑这儿来的?怎么脸上都伤到了?别怕别怕,我认识一个大夫,祛疤很厉害的……哎,这里也伤到了,这里也有……衣服都破成这样了?太可怜了,这让你爹看到还得了?到时候你一定要跟你爹说清楚这些伤在见到我之前就有了,可跟我没关系!嘿!他自己女儿都看不住,应该也没脸怪我……”
“你……认识我爹?”池棠惊讶问道。
何必哼哼道:“我还不想认识他呢!我认识他有任何好处吗?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不说了,一到江南就给我整成乞丐,整成乞丐也就算了,我还得做哑巴,做哑巴也就算了,还被卖到矿山做苦工,做苦工也就算了,他还看不住孩子给我添乱!”说着,瞪了池棠一眼。
池棠想起这几天的遭遇,顿时沮丧极了。
她这次添的乱子应该特别大吧?爹爹一定急坏了,说不定还要来这里找她……
重生以来,她一直在劝爹爹不要来吴兴郡,结果这次,竟然是因为她才来,万一爹爹在吴兴遇到了什么危险——
“哎哎哎,你别哭啊!”何必一看她红了眼眶,吓得心脏都跳出来了,“小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没有添乱,是我添乱是我添乱,你最乖最懂事了,都是我不好,不哭了不哭了——”
见她收了眼泪,何必才松了一口长气,道:“那你到底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呢?是不是谁绑你来的?是不是姚无忌那个老混蛋?他怎么把你绑过来的?算了算了,先不说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吧!”
池棠被他那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惊到了,对后面一句就有点反应不过来:“啊……你、你能带我离开这里?”
朝外瞄了一眼。
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敲山凿石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歇,热闹得日夜不分。
这要怎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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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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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你该不是喜欢太子殿下吧
“这算什么?”何必傲然睥睨,“我可是东宫第一高手——”
“你是太子殿下的人!”池棠失声道。
何必抱臂胸前,淡淡道:“算不上太子殿下的人,我不过是暂时委身——不、屈身——不、藏身——不、寄身东宫而已,我——”
“那太子殿下、殿下他也来了?”池棠紧张地问。
“太子殿下当然不在这儿!”何必瞥了她一眼,“怎么?你想见太子殿下?”突然想起六月中在普明寺遇到这小姑娘的情形,不由心生疑窦,“你是不是认得我们殿下,也不对啊,我们殿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离开吧!”池棠打断他道。
何必点头,拉着池棠猫腰往外走,边走边叮嘱:“你跟紧我啊,千万别吭声,小心被人发现了,不过这个时辰这边一般是不会有人来——”
再怎么话没说完不尽兴,何必还是闭上了嘴,羞恼地瞪着洞口突然出现的人。
其实何必说得没错,这一片都是一个个山洞,用作监工休息。
这个时辰,监工们要么已经回自己洞里睡了,要么在外面干活,确实不太可能有人来。
只除了山洞的主人。
刀疤男生得十分高大魁梧,往洞口一站,几乎遮去了所有光线,背着光,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一双眼睛比刚才看到的更加阴沉了。
池棠看了一眼相对瘦小的何必,心道不妙。
“你们——”
刀疤男刚一开口,何必便冲了上去。
池棠掩嘴惊呼。
惊呼声未停,就见何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绕着刀疤男跑了一圈,最后站定在刀疤男面前,拍了拍手,得意洋洋地招呼她道:“可以了,走吧!”
池棠茫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刀疤男。
刀疤男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阴沉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别看了,点住穴了!快走吧!”何必不耐烦地催促道。
池棠恍然点头,朝何必走去。
经过刀疤男身旁时,池棠不经意一瞥,却愣了愣:“等等!”
停下脚步,轻轻拿走刀疤男手里的东西。
“这是给我的?”池棠讶异地问道。
刀疤男不能回答,眼神依旧凶狠阴沉。
但是他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半块饼,不是给她还能给谁?
“谢谢……”池棠讷讷道。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不知好歹,毕竟这人刚刚还说过要杀她,现在拿食物给她,也不过是将她当作未来可供勒索的吴兴王世子妃,好像并不值得感谢……
正想着,手里的饼突然被人夺了去。
“这饼太难吃了,你吃不了的,我跟你说,我在这儿——”
“可是我好饿……”池棠打断他道,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何必只好将饼塞回她手里,道:“那你随便啃啃吧,我都怕你啃不动,哎,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居然沦落到吃这种狗都不吃的玩意儿,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你爹见了要——”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快走吧!”池棠严肃道。
何必神色一收,将她拉到身后,鬼鬼祟祟探出脑袋往外看——
……
李俨让人传令兵围乌程接应池长庭,自己则进了山。
如意环命中,池小姑娘十有八九是逃脱了,至于中招的人,可能是被后面来的人带走了。
逃脱之后,按理应该是回吴郡。
但她一个很少出门的小姑娘,未必能找得到回家的路。
李俨的想法是,假如池小姑娘走对了路,问题就不大,怕就怕她走错路进了山。
他选择往最坏的方面想,于是带着大多数人进了山。
这座山,不是普通的山。
何必就是在这一片失踪的。
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那家染坊招募的其他流民。
包括吴兴郡内陆陆续续失踪的那些人,总是有一个去处,这个去处就隐藏在这座山里。
何必进去好些日子了,始终没有送来消息,让人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
现在池小姑娘可能也接近了那丝危险。
一想到这里,李俨就心不能静,但脚下还是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夜山之中。
这座山上林子很密,好在入了秋,落了不少叶子,月光才能照下来。
李俨等人没有举火照明,也尽量控制声响。
在深山里找人,靠眼睛不如靠耳朵,这样寂静的山岭,人声可以传得很远,他只希望池小姑娘若真遇险,还有机会呼救——
……
池小姑娘觉得自己应该是得救了。
没想到这位东宫高手真的很厉害,背着她东躲西闪,竟然成功躲过谷口的守卫逃了出来。
出来后,何必也没有放下她,叨叨地说着:“不是我想背你啊,男女授受不亲,我可是很洁身自好的,连姑娘家的小手都没摸过,背你我也很委屈,但你这样子我也没办法,我倒是不介意在山里走一夜,可你这么娇弱,待上一夜一定会生病,回头你爹又要怪我——”
“我知道我知道——”池棠连忙打断他,“背着我实在太委屈你了!”